因着王绾本人不喜欢酸口,一点子酸口也食不下去,所以并未动酸菜一口,这才促使他根本没有中毒。
否则王绾这么大年岁了,若是中毒,别管量大量少,绝对一命呜呼。
“王相说的真好听!真真儿比唱的还要动听!敢情这燕饮上,中毒的都是我法家之人了?你们儒士一个个神明庇佑,好端端的?”
“是啊,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还有陛下!王绾、田慎之,你们好大的胆子,毒害魏国宗室,连陛下也敢加害,你们这是要造反呐!!”
“你说甚么!?你这是血口喷人,诬蔑!”
儒士也不甘落后,绝对不会让他们随便扣上屎盆子,指着对方大喊:“今日是王相寿辰,如是想要毒害你们,需得在王相的寿辰之上动手么?惹得一身晦气!”
“你说甚么?!”
“晦气!”
“你胆敢再说一遍?!”
两面朝臣本就对立,此时嬴政昏迷不醒,无人震慑朝局,两相矛盾瞬间激化起来,王绾年纪大了,遇到此事头疾难忍,他朗声大喊了几句,但是无人听他的,瞬间将他的嗓音盖了下去。
丞相府变成了菜市场,儒士和法家开始对骂,犹如泼妇骂街一般,很快就会演变成动手。
别管是儒学还是法家,背后都牵连着兵权的问题,这要是当场打起来,不堪设想……
陈慎之眯着眼睛,眼眸快速转动,突然站出来,朗声道:“各位……各位……”
他身材并不高大,无法鹤立鸡群,嗓音虽然扯开了,但架不住那么多人同时吵吵。
陈慎之干脆走到案几边上,“轰隆隆!!”一声巨响,直接将案几掀翻,案几上的火锅、烤肉炉子、吃食、酒饮,乒乒乓乓的撒了一地,甚至还飞溅在那些吵架的两派身上。
一瞬间,场面安静下来,寂静无声,全都看着砸场子的陈慎之。
陈慎之将旁边案几上的吃食一踹,自己登上案几,拔高身段,朗声道:“各位,听我一言,你们都不要争了,今日的燕饮,是慎之全权准备的,且你们似乎都忘了,慎之并非儒士,慎之的确是荀卿关门弟子,但早已被逐出师门,乃是儒家败类!”
众人面面相觑,的确是这么回事儿,很多人会把陈慎之归为儒生,毕竟陈慎之是荀子的关门弟子。
但早年田慎之就被荀子逐出师门,尽人皆知,津津乐道,所以严格意义上来,陈慎之根本不是儒生,而且算起来,李斯还是陈慎之的师兄,他也是出自荀卿门下,但李斯本人是标准的法家拥护者,所以师出不能一概而论。
“中大夫甚么意思?!”
陈慎之淡淡的道:“慎之的意思是……今日的事情,若是论检验不严,应当是慎之的职责,若是论下毒,也是慎之便宜,这事与儒法之争,完全没有任何干系!你们难道看不出来,有人就是想借着这道儿,让你们打得鱼死网破么?!”
羣臣安静下来,你看我我看你,的确如此,今日没有嬴政坐纛儿,如果打得鱼死网破,后果不堪设想,如果一发不可收拾,会不会两败俱伤还是一回事儿,谁也讨不到好处。
“中大夫这么说,是承认下毒了?!”
陈慎之道:“诶,慎之可没有承认。”
“那是谁下毒?!”
“分明便是你!”
“谁不知道你是齐国后裔,如今五王并立,你怕是想做那第六王罢!”
“无错,除了你,谁还更加便宜?”
“今日我魏人死在宴席之上,必须给一个交代!”
场面稳定一瞬间,但很快又混乱起来,这次不是儒法之争了,而是魏人叫嚣着要一个说法,毕竟魏豹是他们的宗室血脉,突然暴毙,魏人的脸面也不好看。
场面越来越混乱,有几个魏人挤过来,将陈慎之一把从案几上拽下来,提着领子,道:“竖子!你做你的齐王,做甚么毒杀我魏人!?你当我魏人是好欺负的?!”
“今日老子便拧掉你的脑袋瓜子!”
那人说着,伸手去掐陈慎之的脖颈。
“嗤——”公子婴猛地引剑,冷声道:“放肆!”
魏人和公子婴有仇,这点子不必多说了,当年水淹魏国的有公子婴一份,攻破魏国的也有公子婴一份,魏人对公子婴恨之入骨,全都积攒在心中,只不过平日里公子婴乃是嬴政的养子,动不得,今日便不同了,左右嬴政昏迷着。
“放肆?!”那人大喊着:“放肆又怎样?!”
“咳!咳咳……咳……”陈慎之被掐的咳嗽起来,几乎缺氧,眼前金星乱晃,虽然他感觉不到疼痛,但是氧气不足,让他浑身无力,手臂无力的拍打着桎梏着自己的大手,但根本无法挣脱。
“怎么,谁也不将朕放在眼中了么?”
就在此时,一道威严低沉的嗓音响起,掐住陈慎之的魏人吓了一跳,下意识松手,「嘭!!」一声,陈慎之从半空坠落下来,直接砸在案几上,狼狈至极,赶紧深吸两口气,使劲喘着。
他艰难的抬头看去,只见嬴政一身黑袍,头戴冕旒,竟然缓缓的从人群外走了进来。
嬴政仿佛是天生的王者,自有一种逼人的姿仪,他每走一步,羣臣立刻散开让路,纷纷俯首作礼。
“陛下!”
“陛下醒了!”
“太好了,老天爷庇佑!陛下醒了!”
“大秦的列祖列宗庇佑啊!”
夏无且催吐,嬴政食用的有毒酸菜并不多,再加之他身子骨强壮,自幼习武,很快便醒了过来,一醒来就听到了吵吵嚷嚷的声音,寿宴变成了菜市场,儒法之争,内忧外患。
嬴政黑着脸走过去,因为催吐,他的嗓音异常沙哑,眼神冷冷的扫视了一眼在场所有人:“当朕已经死了么?”
“罪臣不敢!!”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