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心诺为自己想象中这个诡异又暗爽的称呼,吃吃偷笑起来。
庄逢君对他的脑内景象一无所知,他伸手给徐心诺拢了拢浴袍。徐心诺套的还是他的衣服,浴袍太大,又不好好系带子,领口大喇喇地敞着,露着脖子上一片青青红红。
庄逢君目光闪烁,定了定神,把他整个人塞进被窝,自己压着被子躺下来,枕着双手。
这个氛围很适合午夜聊天。
他轻描淡写地跟徐心诺讲,几年前自己怎么样真的差点儿一走了之。也许会算一笔账,以后慢慢把钱什么的还回来,可能要还很多年,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但人肯定不会再回来了。
最主要的是,在那个惶惑不安、充满负疚的未来里,没有徐心诺的位置。
庄逢君曾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这辈子他可能不会再见到徐心诺了。
正好,徐心诺也长大了,反正他早晚会结婚生子,庄逢君不确定自己能忍受那样的场面。
从小到大,所有人对庄逢君的期待,都是希望他做一个老成持重、能够独当一面的人。
然而谁规定了,一个人永远不会有消极逃避、钻进牛角尖出不来的时候?
徐心诺紧紧握着庄逢君的手,后知后觉地明白,原来在他自己还完全不知道的时候,就差点经历了永远失去这个人的风险。一刻钟前,他还因为浑身上下这儿也疼那也疼,愤恨地想要咬庄逢君一口。现在他改变了主意,直接上嘴,咬在了从袖口露出来的手腕上。
“你是小狗吗?”庄逢君反手挠了挠他的下巴,“汪一声来听听?”
“谁让你有这样的想法。”徐心诺心头似酸似软,有很多情绪源源不断地冒出来,对他来说过于复杂难辨,最后汇总成一句夸张的叹气,“唉,庄逢君,我好难过啊。”
“别难过,都是过去的事。”庄逢君安慰他,“我那时候也不知道你喜欢男生。要是知道的话,也许会改一改计划,问你要不要私奔,跟我一起走。”
徐心诺立刻很没良心地抛弃了自己的家人:“跟你走的。”
如果庄逢君是罗密欧,他是朱丽叶——呸,这是什么破比喻——但如果,只是如果,假设一下那个场景,徐心诺可能会直接从阳台上跳到庄逢君怀里,说:“那等什么,赶紧走啊。”
反正他这个男版朱丽叶的家人,虽然可能会吵吵闹闹,最后总会因为偏爱向他妥协的。
好在一切坏的事情都没有发生,徐心诺也没有经历过任何为难的抉择。
他几乎坐享其成就得到了一个知心伴侣,在过程中并不察觉,回头想想,简直无比幸运。
徐心诺靠在枕头上玩手机,庄逢君觉得伤眼睛,不想让他看了:“睡觉了,明天再玩。”
“我就看看,去民政局登记需不需要预约。”徐心诺说,“好像是要的。”
他把屏幕转向庄逢君:“你看看,这些是空闲时间段,我们选哪天去比较好?”
庄逢君反而怔住了,还确认了一遍:“你说的是结婚证?”
徐心诺瞪大眼睛看着他,晃了晃左手:“你不想领吗?”
两双目光在空气中交织,庄逢君率
先垂下眼睛。
他很快改口说:“确实应该考虑一下了。让我看看,还有哪些时间段可以预约?”
……
说归说,把所有还空着的预约时间检视过一遍,却没能立刻决定选哪一个。
毕竟做出领证的决定,是一件人生重大事项。考试交卷之前,尚且要检查一遍有无疏漏,而结婚这种事,有必要以更加郑重的态度检视一下,还有没有需要解决的问题。
“是不是还要婚检什么的,先约个医院吗?”徐心诺又在网上搜起来,但发现大凡婚姻专家的建议,都少不了围绕着车子、票子、房子的话题展开,他对这些不是太上心,草草翻了一遍,“我其实没有别的问题了,要用的话,我明天就可以回家把户口本偷出来。”
“偷户口本。”庄逢君瞥了他一眼,揶揄地说,“那确实不算大问题。”
“反正……这个是我早就已经决定的事,不会改的。”徐心诺有自己一套叛逆的想法,“谁让我妈从小到大总是忽视我的个人意愿?所以结婚这件事,我要完全凭我自己说了算,只要到了法定年龄,我爱和谁领证,就要和谁领证,让她知道我已经是个成熟的成年人了。”
“想法很好,只是成熟不成熟不一定。”庄逢君评价,“我们到时再看吧。”
轮到庄逢君时,他却主动问起来:“你还是得先告诉我,我亲生父母是干什么的。”
虽然这件事是早晚要说的,这个时候提出来,却不免让徐心诺感到不解。
“我们不是在讨论领证的问题吗?”他挠挠对方的掌心,“那个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只谈恋爱倒没什么,结婚的话,就有关系。”庄逢君两手一拢,把徐心诺的手指抓在手里,然后却坐起来,正色道,“毕竟结了婚,两个人的钱就都属于夫妻共同财产了。还是像之前说的,万一他们不是好人呢,万一他们突然有一天跳出来,还想拖我下水怎么办?”
据此庄逢君还提出,最好是签个婚前协议,再去公证一下,以保障徐心诺的婚前财产。
所有一切,全然在为了结婚做准备,以免不相关的人跑出来横生枝节,带来麻烦。
而并非关心自己生物学意义上的父母本身是什么人,这些年在做什么事。
徐心诺听出,庄逢君应该真的不对自己的生父生母抱有任何正面期待。但这也是对的,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要想不受到伤害,最好不要擅自把对方预设成一个十分善良的人。
更何况,
二十年多了,甚至听说对方早已组建家庭,有了现在的丈夫和新的孩子。
没有人知道她对以前那个是怎样看待的。
这些情况,是系统里的熟人私下告诉庄毅和秦玲知道的,徐心诺又从秦玲嘴里听了来。
他们现阶段,也只能是“知道”,不宜越俎代庖,影响公安机关调查,毕竟如果推测属实,那个叫“谢慧盈”的当年被收容住院又悄悄失踪的女孩子,还可能因此涉嫌遗弃罪。
“但阿姨说找朋友打听了对方住哪个小区。”徐心诺悄悄说,“如果你想去的话,我们有时间可以去附近转两圈,碰碰‘运气’。反正法律也没规定,不能在别人小区旁边遛弯吧。”
庄逢君把下巴压在他肩膀上,仍是说:“到时再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