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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2 / 2)

季瑶“哼”了一声,扭坐过去,留给赫连昊一个小小的背影,以及乌发上那碎玉流苏的簪子,正娇怯微微晃动着。

风儿静月儿明,树叶遮住朦朦胧胧的云彩。赫连昊慌了神,他头脑其实活泛,但遇上季瑶,尤其是生了气的季瑶,就变得万分粗笨,锈了似得,说不出任何刻意为之的软言好话,便将心里所想一五一十吐出:“…季瑶,家父和令尊上次说,以后要我们成亲呢!我来问问你怎么想的?”

季瑶大羞失色:“你在说什么糊涂笨蛋话!”慌急之中看了一眼檀弓。可是檀弓冰雪襟怀,照出一片琉璃世界。好像不在这方斗室之中,更是全不关心二人如何颠倒言语,这镇定又坦荡的模样,稍稍缓解了一些她的紧张。

赫连昊说:“啊?我听错了么?令尊不是让你嫁给我么?”

季瑶将手帕一丢:“你再说,你再说,我告诉舅舅你欺负我!”

赫连昊大惊,慌忙求饶,可是忍不住又问:“不是我…那我听说黄家的七公子,也给令尊下过帖子…叫黄琉是么?”

季瑶咬唇说:“什么黄牛?金牛银牛我都不嫁!我就是嫁给臭池塘里的癞蛤蟆,也和你无半点干系的!”

赫连昊慌了:“怎么就要嫁给癞蛤蟆?不是,怎么就和我无干系了?”

季瑶别过脸啐说:“我明日嫁给龙王三太子,和你这只癞蛤蟆有什么干系?”

赫连昊义愤填膺:“怎么就无有干系了!令尊倘让你嫁个坏人,我就去砸了你们的龙凤烛,洒了你们的合欢酒,最后一把火彻彻底底烧了你们的洞房!”

季瑶将头一昂道:“你怎么这样不讲理?你不仅不许烧东西坏东西,我还得请你去做见证人,要你做我的傧相,请我出花轿,扶着我踏火盆,你做得不做得?”

赫连昊根本不知道季瑶拿腔捏调地讲话,是嗔还是真,也较上劲来了,说:“我就不讲理!你…你尽管去找你舅舅伸理好了!”

季瑶抿着嘴笑,在烛光中偷看对面的小儿郎:“你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都和我这样讲。”

赫连昊躁恨起来:“我要是知道你要嫁人,端端正正在这里坐着,不恼不怒,不闹不急,将你好好地包起来送给人家,还给你们捧酒见辞的,那才叫不讲理、才不是个东西呢!”

夜深至亥时。

檀弓帐前值守的士兵打了个哈欠,再睁开眼之时,却见将军正弯着腰,拿火折照着光,在地下捡着什么。当下吓慌了。果听见卫璇说:“这地上碎碎楞楞的东西这般多,他目不能视,踩了伤了怎么办?”当下换了一批年老心细的奴仆,帐外侍候。

不信别人做事,卫璇将那溅出来的娃娃碎片全自捡了。可是站在帐外,半日没有掀帘。

这几日连日奔行,马都跑死了数匹,加起来阖眼的功夫不过三四个时辰。心里又疲又急,自然脑子也糊涂了。那种锥心泣血的伤心折磨之下,竟气成了个傻混账。檀弓那番话,虽然着实踩碎了他的心肝,但怎会是有意羞辱?也许是自己见识浅薄,区区蝇蚋安知他龙鹤之心?一月相处下来,檀弓的确不晓分毫世事人情,于此上无知程度已至惊悚人听地步。他之言语,怎可以常理凡情揣度之?

但即便那命理算得不错,他也绝不可能和那毒妇同床共枕。

只是犯了难,方才将话说得那般狠绝,岂不又令他身伤加了一番心伤?正在踌躇如何赔罪之时,却见帘帐以从里面掀开了。

一阵酒气、一股浓香。檀弓酡红脸庞。

卫璇一惊:“你有伤在身,怎么还喝起酒来!”

檀弓摇头姿态都比平日洒脱:“我目今知你…那般辞色为何怒。是我无知之过……”

卫璇万分着急上火,哪里管得了他说什么了。室内果然还有不少碎片,甚是扎人。檀弓红霞染颊之间,云滑足下。卫璇忙扶住了他,将他半抱回床榻之上,另忙将桌上酒具全收了。因见桌上还有一碗半凉的汤圆,可是被勺子都戳破了,芝麻、豆沙、果仁流了一碗。卫璇惊奇发笑之下,很想问问这是不是檀弓干出来的好事。

檀弓刚才说到一半的话忘干净了,呢喃:“…天色几时?”

卫璇听他醉成这样,仍不忘“正事”,心中未免又一阵的严寒,诓他说:“十六了,这天都快亮了。”

将烛台端了起来,在檀弓眼绸上照了一照:“先生看可是天明了么?我还不好好的,哪里有什么命定的灾厄发生?原来是烦我,为唬我走的。”

白绸一动,也许是檀弓眼帘微澜,也可能是他惊得睁圆了眼睛。

卫璇看他醉中头没烧痛,便与他笑着闲话起来:“你喝的是什么酒,可知道么?”

檀弓摇头无知。卫璇笑说:“你果真喜欢饮酒么?那以后我可要有的聊了。”

满饮一大杯,晃晃酒杯,给檀弓听了个响,示意说:“好了,我也陪作一回饮者。”

“古人把酒叫做扫愁帚、钓诗钩、般若汤;又将醉后怒目忤视、胆量包天者叫做狂花;称醉后闭目而睡、浑然不知者叫做病叶。”

“所以我看依我与你的酒品,正一个是狂花、一个是病叶了。”卫璇笑说,自己错了无可抵赖,起身一揖,大方道歉,“方才那厢无知言语实属小儿之言,乱摔东西更是娃娃才做的事。小子狂花智量愚拙,毒口伤人,这给病叶先生赔一个大大的不是了。“

但檀弓刚要拿起酒杯,卫璇又说:“这一杯先记在账上,等你这叶何时不病了, 再饮不急的。”轻轻将酒杯推走了。

没想到檀弓趁他起身掖帘,挑剔灯芯之时,径自揽走饮干。卫璇回眸顾见檀弓脸上寒色冻银河,可是烛火暖照,酒气熏陶,平添一抹妍姿艳质。

卫璇心下一动,酒本来就甚是暖身,便没再敢看他,却听见杯盏响个不停。见檀弓过于荒唐了,便起身在他面前一拦。

檀弓向前抚,却是卫璇温热的胸膛。向下探——卫璇将酒瓶拿在手里,背在身后,左手换右手,右手递左手,着实和檀弓玩了一会捉迷藏。

卫璇半坐在床上,将酒瓶盖了帽藏在枕头下。檀弓一摸便摸出来了,卫璇无奈,连番劝了十几句都不灵,一心狠,故意放大声音,咕噜咕噜仰头全喝完了。因有前鉴,这回将酒瓶碎片摔到床底下,让他连涓滴都偷不出来。

檀弓默默听完这悲哀声音,属实是消停下来了。对着墙背脸躺了,好似缩缩怯怯的弱小花苞,再也没有力气招展枝叶。卫璇被这反应逗乐了,忍不住放肆笑出声。他喝得太急,两行酒水顺着绸衫滚下来。

卫璇看檀弓有意拿手指抹拭,连忙制止这幼稚行为。扯下一块床单,将他双手挽了个十分之松、几乎可以不计的结,在他身侧不近之处躺下。

卫璇着实是太困太累了,浓浓倦怠浪浪袭来,实在有些撑不住,将最后酒坛也喝空了,说:“睡觉吧。等明天醒……”

他正双手撑在檀弓身上,替他掖好被子,却忽觉唇上一股冰凉之感,寒意冷浸心骨。

檀弓半支着身,仰头与他双唇浅浅相贴。

头脑里一片烟花乍开,卫璇登然不知如何所措之时,檀弓停滞了一息,牙齿便在他唇珠上轻轻一周旋。

卫璇口中残留的酒液,就如同暖流化开冰雪,在二人的唇齿之间交融。没过多久,檀弓便晕陶陶地坠回枕上,完全不理会卫璇如何灵魂震惊。

仿若将他一颗心捧至云端,又毫不睐盼地丢弃尘埃。

又好似方才根本不是在索吻寻欢,而只是一个小孩要糖吃那般无邪、无责。展眼之间,檀弓又重新被那凝雪流霜般、退人千里的光华笼住了。

卫璇向下寻他的手,紧紧握住:“你……”

檀弓身上暗香浮玉树,桂冷吹细雪,在这熏柔柔的惑人气息之中,卫璇说:“你说你心中对我没有一星半点的涟漪,这话你可敢说、可相信么?”

檀弓醉得厉害,没有回应。卫璇慢慢俯身,可是也知道方才那亲昵,并不是两情契洽的佐证。所以檀弓儿戏般亲他盗酒之时,他即便动念极炙,自始至终也都没有给过半分响应,更莫提这时回吻过去了。檀弓好似被压迫得太紧了,不大舒服,发出一声闷然醉意的鼻音。然后那柔软又冰凉的唇,再一次主动地贴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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