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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2 / 2)

无须听他这样通达务实的细致解答,找回了一点熟悉感,心里好受许多。回过神来,才发觉贴身衣物全被汗湿透了。

天君回身摘下悬挂在墙上的长剑,抽出来弹了弹。那是上好的剑,立时发出铮铮嗡嗡的金属颤鸣。他以长剑挑开宝箱的锁扣,霍的一声,里头不止有账簿,还有闪得人眼睛发疼的各色宝物。

他用剑尖搅动着里头的物事查阅,静极了,只听见翻检的声音,天君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直到看见一件拙朴的蛇骨耳饰,脸色忽然石刻一般。

“咔”的一声,耳环立刻碎成齑粉。

伏柔在旁边看得差点失口:神仙界哪来的这种巫祝污物?他晓得伏烈是血勇之徒,必是当时不顾一切蛮力夺了一切来,什么都可能混在当中。

把耳环毁得干干净净之后,天君的神色还是有点不自然。

这时太微从里头的卧房走出来,跟着的季瑶怀抱一个白净可爱的孩子,连连道:“先生普度慈悲!先生哀怜,天佑人助,度脱我儿赫连曜重回人道……”

众人默默地躬身一礼,而天君的视线一旦落在了太微身上,脸上便回过颜色来,一笑之间,就仿佛从另一个世界回到了人间,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身子,向他走过去:“都妥当了?”

太微仰面看着他,点了点头。

季瑶道:“季瑶还有一件所求…先生圣心,如月在水,先生既赐曜儿重生,再求先生为曜儿赐一个新名字,先生救苦真言,水性无边,照亦不已。我母子二人誓同一切,此生不忘大恩,恭仰先生大德!”

天君呷了一口茶,道:“好了,大善人开恩,眼前你要怎么办?不如也赐我一个么?什么名我都愿意,随你糟践,万剐我不后悔。”

“不知所谓。”太微听了先是莞尔,笑了笑,才说,“卿三界大慈悲父,恻隐之心达玉京,盍如为我操之?”

见道君竟展笑颜,仿佛清心冰雪,已化春水流。语气不仅有了浓淡阴晴,话中还似乎带揶揄之意,无须差点电击一般一跃而起。伏柔也是哪里听过这样亲切温馨的话语,眼神几翻几覆,惶惑四顾,低头拿手中的白拂去擦犀如意。倒是伏烈,觉得伏柔渐渐便有这个悟性,而自己不用太宣说当下的情况了,一边高高卷起湘帘,一边松弛地舒了一口气。

窗外的梅花疏淡有致,太微拥毳衣看雪,拂弦轻揠三两声,道:“尔子母伶俜萦苦辛,凄断百年身。是以天道如何,吞恨者多。然经云:‘尘沙千万劫,劫尽道长存。法轮无住脚,因果再生缘。’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不若…‘再缘’二字,自天祐之,吉无不利。”

季瑶听出他不止在指骨肉情,还说的是竹马一见终无缘的那位少年郎,听罢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谢先生…‘再缘’亦谢先生…”

天君双手按膝,倾身向前,听着眉蹙不已,但是当太微征询的目光落在他脸上的时候,天君扇子一挥,兴致勃勃地缓评细品,叹道:“好极!‘缘’之一字,真乃十方世界最灵物。”酒到唇边却不就饮。

言罢,却被无须紧紧揪住衣角,无须看到他拿着过去也五冬六夏不离手的扇子,更鼓起勇气挺起腰来,昂然道:“你要是现在厉害了,千头万脑的人,好事做干净!怎么不改改生死簿,让人多活两年?”

他与季瑶本就认得,一半是善心,一半是想看看天君的能耐。

还不等天君回答,季瑶却已抹了眼泪,摇了摇头破涕为笑,颤抖的手抚着怀中孩子柔软的头发,眼神却是发空的,像是在说着一件同她毫不相干的事情:“谢谢小神仙的好心。只是如今我只有一桩心事未了,只求看到曜儿平平安安长大成人,便求去黄泉下陪昊哥了,好过又害了他下一辈子。”

这话令人不解。太微道:“试说其详。”

季瑶道:“说来先生要笑了,只是从前我们小时一起长大,有个算命姑子说过:姻缘已前判,今生必可以得完聚,但我们二人的福是系在一处,加在一块总等一样多,那祸也是这样。此乃箕豆甘同命,患难相流转。都活在世上,就都过得不好,终会是和病和愁,成梦成烟。但我若早早去了,倒能成全他下一辈子美满……所以,我说好过,世世生生负卿卿……”

她说得十分动情,无须不禁听进去了,莫名看了看太微,太微更无别语。

此时屋外一个明闪,青天白日响个大炸雷,狂电须臾便到。

只见这位九天雷霆枢辖之正神,变化龙体,乘流火出入三界,带铜头铁面百万神兵,手提着半死不活、时死时活的魅魔当做参谋官,地毯式搜捕了太微三天三夜。

终于,锁定了这片界域,站立天穹,金甲生赤色,战袍长红云。

朱陵这两天四方打听了些,倒比无头苍蝇只顾狠找的应元,还倒知道一点更多的过节儿,窝里斗真是家门不幸!生怕捅了天大漏子,忙抢上一步拉住他道:“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左圣右辅相煎何急啊!”

“什么左圣右辅?天有二日?国有二主?本神劝你息了此念!”不提这个词还好,提了应元只觉自己堂堂右辅,那日竟像个呆子般痴痴茫茫地对望着,任小九阵前大摇大摆地逃走,深感受欺受辱。

“今日本神必收了这一对魑魅魍魉!”身后亲随铁铸似地一动不动,雷轰般答应一声,群情激荡。

“不如回去相机做些安排,不管怎样,有备总比无备强。”朱陵说着,有些气短,“天下事愈急则愈远,愈迎则愈拒,愈亲则愈离,走哪都是这个理儿,殿下啊!”

应元顿时虎起脸:“本神迎他什么?本神亲他什么?”

朱陵被他单独拎出来这两字质问,脸上老肉一抖,有些犯嘀咕了,也不知答什么。

应元跨火龙金睛猛电,捧烧火光万里,极目照见屋内的光景——太微坐在琴案边将五指轻轻一舒,瑶琴便清越地响了起来……

其实狂风之下深压树影移动,哪能看清真切情况,但应元的激怒立时“轰”的袭上心头,瞪着那恨不得一口将他囫囵吞下,对着下头的空气道:“你给本神出来!小九——出来!给本神过来!”

感觉自己狗屎一样没人睬,应元汗毛直乍。猛地一转,抽出身后侍卫豹尾银枪,掷了下去。

应元黑丧个脸,从云头降落在庭院中,围了一片人。但听“哗”的一声,大门打开,伏柔伏烈一左一右,满树叶子不分先后地落了下来,然后无须从石阶上跳下来了,就没下文了。

“小九呢?”应元眯着眼。

“这有点明知故问了。”终于,屋内步出一个石青袍子的高大男子,资质丰粹,举止闲雅。天君道,“既要找的人已经来了,还需要寻旁人吗?”

他没有散发出什么威张炽盛的神力,但只这气度就真似一位高步层霄的天神王尊。众天兵下意识都摸了摸双肩,像无端挨了打,抚着肩头在那边忍痛。沉重的压力在宁静中无形地加强,迫得众人透不过气来。

应元左顾右盼一下,看到同样惊愣在那里的朱陵——这老头马上闭了眼像瞑目打坐。

应元想不到事情竟是如此开场,冥冥中有点不好的知觉,但就是他妈的看这淫贼不自在,嘴巴比脑子反应快,挑衅地瞧一眼,仍一口顶了回来:“就是你?废话少说!你敢与本神战个几合?”

这时犬扼偷偷迈上前来悄声说:“雷祖大帝小心!奴才细细地查过了,泰山地狱的卞城王说听过这个叫‘卫璇’的,一个厉鬼活了这许千年,有些刁钻能耐也未可知。大帝多加小心!”

应元眉毛一挑:只是个鬼?怪道这瘆人感觉。大悟了!哪是什么天骨岩岩,突然就觉眼前这人慢腾腾像个看戏吃花酒的公子哥,什么锅配什么盖,多半也是和小九一样颟顸愚蠢之徒。天已大晌午了,他热得把盘扣轻松地解了,只觉三拳两脚就能打他个稀烂。朱陵的心也放下去一大半。

天君似笑非笑,并不言语。伏烈却道:“如何战法,奉陪到底!”

应元却没有关注到天君天威不可测的目光,只听到了这狂妄刺耳的八个字,他最是血性,吃的就是这一套:“逆贼,你还敢发什么急!”

朱陵神色黯然地吁一口气,见劝不动了,这一冲天炮已经打响,一场大战在所难免,忙问身后:“赫冲、道彰、神烈阳雷哪里去了?”说的是雷祖手下三个最能干的,由他们代为上阵,也比左圣右辅互相残杀传出去好听。

“回采访大帝的话,三位将军都去西冥镇妖了。”犬扼在后道,“那凤皇闭关七百年,本来说是育幼,可是出关之后突然法力暴增……”

可却见应元迟迟不动,原来他刚放完狠话,接踵而来的却是坏消息——可韩的一封密函,其中说斗姆已知道他率大军来了虞渊,但已替他描补了,说此行的目的是荡寇,不日就会班师回俯,但保不齐斗姆会不会过来查哨,建议他赶紧回家。

看他没动静,伏烈扬声道:“怎么?雷祖不敢了?”

应元看了信大惊,正心里疾速地筹划着,想到气处,恶声道:“本神不处你们,也自有天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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