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烈忽然上前握住章璎的手,章璎却像沾到了不干净的东西躲开,“将军有什么话便当面说吧,不用动手动脚。”
萧烈哑着嗓子,“汉国那边传来你的消息,说你......若不是亲眼见你还活着,我险些也信了。”
他们来的路上确实听到了一些传闻。
但还是亲自来了,想着眼见为实。
萧烈喘着粗气,“章璎,打仗之前,我甚至想好了,等回来就办一场婚礼。”
章璎挑眉,“办什么婚礼?我做你的男妾?”
萧烈咬牙,“我这辈子只有你一个男妾!”
如一辈子只有这一个人,那是妻是妾或许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章璎淡淡道,“可我是个男人。我不想做别人的什么妻妾。”
他是个男人,萧烈却用对待女人的方式对待他。
虽然他依然不能人道一一
但确确实实是个男人。
“萧烈,你连最起码的尊重都做不到,你把我当成了什么?发泄欲/望的容器?如果有人这样对你,你会怎么办?”
萧烈心中冰凉一片。
是了。
倘若有一日有人这样对待他,然后假惺惺地回头对自己说什么男妾的话,他会把这个人碎尸万段。
说到底,他从来没有把章璎放在与自己同等的地位之上。
章璎摇头,“萧烈,我要的不多,只想要余生最后的宁静,若还有别的什么人来,你便带着他们回去罢。”
章璎抱起西木,转身没有再看萧烈一眼。
萧烈神情怅然,终于明白自己做下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他们之间隔着的哪里只有一个李宴。
还有国仇。
还有章璎对他长长久久的怨恨。
那一个雪夜,他亲手将章璎推到了悬崖边。
章璎再也不肯回来了。
萧烈终于后悔了。
可章璎再也不肯回头看他了。
第159章
萧烈神情痛悔,喉间沁出铁锈味道。
他这一辈子都做了些什么?
第一次见章璎的时候,那还是个孩子。
那个孩子在破旧的桥洞下痛哭失声,是他救了自己。
若干年后他们重逢,面对伤痕累累的章璎,他非但不曾伸出援助之手,反而向着悬崖推了他一把。
周周折折,一切宿命般回到原点。
他们从此是相逢不识的陌生人。
陌生人三个字刺激到了萧烈,他双目猩红狼狈,手背暴起来青筋。
有一句话,以前他不肯问,现在他不敢问了。
章璎心里,可有一个叫萧烈的人一亩三分地?
或许曾有过,但被自己亲手磨碎了。
嫉妒,爱欲最终化为一声不甘心的长叹。萧烈这一生位高权重,从厮杀中走上高位,要什么得不到?唯独眼前这个人即便转身要走,他竟也不敢留。
这一刻的萧烈自卑到了极致。
章璎就像颜色鲜红的毒药,引得人失魂落魄,却自己翩然远去,但追溯过往,他们无论什么人谁又能说他半个不是?
他身正不怕影子斜,这一生为家为民毫无私心,可以说无论活着被世人口诛笔伐亦或死后见章荣海,都问心无愧。
而那些问心有愧的人便注定活在不能见底的深渊中。
人生在世,最怕的不是老无所依,不是情无寄托,而是问心有愧。
大悟无言,大笑无声,大悲则无泪也。
耶律德让没有看自己失神的舅舅一眼,辽国的主人已从挺拔少年长成高大青年,步伐轻快地追上去。
总得见见他,说几句话,才算是不虚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