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大人……奴才好些字都不认识。”兰泽半天才挤出来这么一句,他咬唇看向师无欲,眸中含着软绵的泪,细白的指尖沾上了墨痕,看起来温软可欺。
师无欲清冷无机质的眼眸打量着兰泽,兰泽确实不认识,不然不会写错字。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众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
师无欲纡尊降贵给兰泽念了一遍,因为教习,兰泽坐到了师无欲身边,他浑身不适,佛香笼罩在他周围,他因为身体的异样感想的都是一些不好的事情。
清冷的话音落在他耳边,兰泽耳尖顺着红起来,他耳边都是师无欲的嗓音,却完全听不进去师无欲念的东西。
“如似我闻……”兰泽跟着念了一遍,他嗓音略有些微弱,努力地辨认着上面的字迹,他在纸上重新写了一遍。
不过前一句,他就写错了字,空气跟着静了下来,兰泽未曾察觉,直到他看见师无欲拿了一把戒尺过来。
“佛寺里念错经文需受罚,如今不在佛寺,无法面对佛祖思过,今日由我看束你。”
兰泽看见戒尺便有些害怕,何况师无欲面无表情的模样,他下意识地后退,又想起来这是何处,若是师无欲把他送回贺玉玄那里。
兴许他会更不好过。
兰泽缓慢地挪动,他脸上还红着,细白的指尖蜷缩在一起,小声辩驳道:“国师,奴才并非寺中人……不必国师按照寺中处罚来。”
对上师无欲冰冷的神情,兰泽说不出话来了,他接下来尽量避免写错字。
坚持了两段,兰泽尚未察觉到错处,耳边落下了话音。
“错了。”
兰泽被迫只能伸出手,戒尺落在掌心上,他的心随着戒尺变得沉重起来,掌心泛起密密麻麻针刺一般的疼痛,娇嫩的掌心几乎立刻变得红肿,兰泽强忍着眼泪没有哭出来。
疼……
他几乎立刻缩回了手指,师无欲冷着张脸,不带任何□□的惩罚他,兰泽尾椎处却蔓延上一层难堪的触感。
兰泽因为疼痛而浑身绷紧,串珠随之绷紧,他脸上绯红一片,在第二道戒尺落下来时,兰泽堪堪地抓住师无欲的衣角,他几乎要无助地哭出来。
“国师大人,奴才知错了……今日能不能放过奴才……”
“奴才明日抄双倍的便是了……能不能放奴才回去。”
兰泽浑身泛出一层潮红,他唇上被咬出来好几道印子,眼眸水润略微上挑,看人时又带着请求。
像是画里画出的妖精。
师无欲视线从兰泽脸上收回,只冷冷地吐出来两个字。
“不可。”
兰泽抄了一夜的佛经,师无欲抽的是他的左手,因为兰泽躲了那么一下,戒尺扇到兰泽胸口,兰泽眼泪顿时便冒出来了,在天亮时再也撑不住晕了过去。
他发了高热,师无欲探了之后才知晓,传了大夫过来。
大夫过来之后,检查了一番兰泽的身体,这个时候才察觉到有异样,只是碍于是国师,不知国师有如此喜好,说的略微委婉。
“情绪受了太大的刺激,那处原本便不能受物,国师大人莫要放冰凉之物……加上他身体又敏感,便发热晕了过去。”
“物什待会国师大人取出来便是,微臣为他开些温服的药物,这两日不能过度操劳。”
大夫又叮嘱道:“手上也有伤,方才臣已经为他包扎过了,这两日不能拿重物。”
师无欲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他惩罚的人,这是个名副其实的菟丝花,稍稍碰过便受不住晕了过去,倒是省事的体质。
大夫很快离开了,临走前没忘提醒师无欲把东西拿出来。
师无欲视线落在兰泽身上,兰泽只穿了一身里衣,由侍卫重新洗了一遍,被褥下的一截手腕若隐若现。
露出来的腰际宛如雪白的鱼骨,向下连着蜿蜒的线条陷入衣衫下。
发烧昏迷的兰泽不省人事,他梦里回到了谢景庭身边,谢景庭还是那幅模样,在梦中谢景庭把欺负他的坏蛋统统抓起来,帮他报了仇。
“三哥哥……”兰泽在梦中便扑进了谢景庭怀里,他流下眼泪,好些话想问谢景庭。
他想知道谢景庭有没有醒过来,有没有被抓住,他不想待在这里。
师无欲在床边坐着,那串串珠被放进手帕里,墨绿色的清透珠子,床上的少年发出两声呓语,然后抓住了他的手腕。
少年发出一声低声呓语,眼泪砸在他掌心,脸颊变得苍白。
师无欲略微垂着眼,兰泽的神情尽然落入眼底,温热的触感传过来,肌肤相触,师无欲抽回了手。
兰泽发烧两日之后才好转,他平日里很听话,大夫让他喝的药他按时喝,起床时他看见了那串珠子,还在床头放着,兰泽把那串珠子偷偷地扔了。
他白日里在殿中抄写佛经,晚上同士兵一起吃饭,有时候想打听消息。可惜士兵似乎都是受了吩咐,任何消息都不透露给他。
兰泽自己啃了一口肉饼,他不懂贺玉玄下一步要做什么,但是上回听到了要回京,加上越北上越冷,南方温暖一些,兰泽便知晓了,他们是在回京路上。
意味着他离谢景庭越来越远了。
兰泽不知道这是不是好事,只有他被抓,谢景庭没有被抓,但是他见不到谢景庭,有些想念。
他自己窝在角落里把最后一口肉饼啃完,他有什么东西便吃什么,并不怎么挑食,所以不知这是师无欲故意苛待他。
师无欲让兰泽随着士兵用膳,兰泽一直安安静静的,一顿吃两个大饼,未曾有半句怨言。
只是有时候会问一句士兵,营中有没有抓到什么人。
“马上前面就要到武郡了,过了武郡之后便出了江东地界,大家不要放松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