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津在心底告诫自己不能再问下去,却仍然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他嘴比脑子快,还没等下定决心就已经问出了口:“那是什么时候停播的?”
“应该是去年的五六月份吧?刚要入夏的时候。”
谢知津沉默了一下,然后一路无话。
像是一切都在与他作对一样,硬是要把那个他不愿意提起的人推到他的面前,让他躲都没处躲。
车载广播里的信号不太好,电台的刺啦音断断续续的,但谢知津永远也不可能听错。
那就是季声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第47章 思念
“愿我从此再不提起, 再不提起过去,痛苦与幸福,生不带来, 死不带去, 惟黄昏华美而无上。”
“这是海子的《秋日黄昏》。”
男人的声音依旧温柔和缓,却又藏着一种极其坚定的力量, 是华美无上的黄昏中永不可埋没的风景。
谢知津像是得了什么病, 他甚至一度疑心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因为自从那天之后, 季声的声音便一刻不停地萦绕在他的耳边。
一句又一句, 都是温柔而有力的语句。
他竭力想要捂住耳朵不去听那些声音, 又忍不住在手掌与耳廓间悄悄留一个间隙让那些声音泄进来。
就像苟且地藏了一个秘密。
谢知津在人前掩藏得很好,晚上回家却忍不住拿出床头柜里的戒指开始摩挲,似乎只要摸一下那两枚戒指, 就能够想起他向季声表白的那个晚上。
红色爱心气球挤满了天花板,硕大的一捧玫瑰花映衬在昏黄的灯光下,季声对他说——
你小心点,有刺。
谢知津就会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有一天谢知津突然从梦里惊醒, 耳边是季声曾经骂过他的话, 并不难听, 但谢知津却觉得心脏疼, 像个犯了大错然后被长辈骂哭了的顽劣少年。
他捂着心口冲到书房里, 想要把季声留下来的那些播音稿全部撕掉。
都撕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恶狠狠地想:这是季声自找的。
可是当档案盒摔到地上,里面的稿件散落了一地的时候,他又不由自主地蹲下将它们一份一份地捡了起来。
每一份播音稿都注明了日期, 条条框框的勾画旁, 是季声随手做的批注。
这还是谢知津第一次注意到季声的字。
真好看, 明明清秀随意,却又力透纸背,明明方圆兼备,却又无乖无戾。
提按分明,字字清润。
好像能透过这些字从而看到那个人。
谢知津于是就坐在地上,一张一张地看那些播音稿,看到天边都泛起了鱼肚白,然后再也撕不下去。
那是季声最热爱的东西。
幻听终究是病,就算谢知津装得再好也有被人知晓的可能。
这天阎迟去给谢知津送文件,办公室的门敲了好几下也没人应,阎迟以为谢知津不在,就想着给他把文件放桌上。
结果阎迟刚一拉开门,就看到谢知津靠在办公椅上,脸上挂着一抹怅然若失的笑,眼神飘飘忽忽地不知道在看什么。
“知津?”
阎迟一连叫了好几声才把谢知津的魂儿叫回来。
“知津,你没事儿吧?”
谢知津的脸色一时又沉下去,揉揉耳朵,“没事。”
阎迟点点头就要出去,却又听见谢知津叫了他一声。
“怎么了?”
谢知津欲言又止,反而又说了一句“没事。”
阎迟叹了口气,已经搭上了门把手的手又收回来,语重心长地说:“知津,你最近情绪好像不太对,是不是因为季主播?”
谢知津抿着唇僵持了一下,然后讽笑着摇头:“你说谁?我都不记得他了。”
……
谢知津始终不肯承认自己的异样与季声有关,直到他在公司听一档新投资的有声节目,那个旁白的声音有点像季声。
只是尾音拉长的时候有一点像而已。
谢知津当即就摔了手里的平板,下一秒却又十分懊悔地弯腰去捡。
碎裂的屏幕划伤了他的手指,他却不知疼似的,将早已经碎裂的屏幕拍了又拍,疯狂地想要再听一听刚才的那段音频。
从言辞到动作,都像极了他蹲在书房里一张又一张地捡拾季声的播音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