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透过早高峰的人流,透过那条车来车往的公路,看一看那个早就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了的人。
哪怕只是一个模糊到看不清脸的背影。
权当治幻听吧,谢知津这样安慰自己。
谢知津每天都能在八点半的时候看到季声从路口拐到他的视线里。
季声到得不算早,几乎都是踩着点进电视台。
虽然只有一个远远的背影,谢知津却也能看得出来他跟从前一点都没变,穿得干干净净,身形挺拔清俊,走起路来不急不躁。
唯有一点,季声好像养了条狗,且每天都牵着狗上班。
就是那条金毛犬,谢知津一开始以为那是季声某个同事的狗,后来又猜测那可能是南乔那天牵着的狗。
直到两天前,他远远地看着那条金毛犬对着季声摇头摆尾的样子,才终于确认——那就是季声的狗。
谢知津起初觉得有些惊讶,后来越想越觉得诧异。
季声怎么会养狗呢?
他有那么严重的洁癖,就连床单上有一根头发丝都不能忍受,怎么可能忍受家里有狗的存在?
更何况还是金毛——这种极容易掉毛的犬类。
谢知津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忍不住就多看了那条狗一眼,就这么一眼,他心里便满是说不出的诧异。
直觉告诉谢知津这条狗和别的狗不太一样,但究竟是哪儿不一样,他却又说不上来。
谢知津就这么揣着满肚子的疑惑熬到了下一个周一。
这天的天气不太好,雷阵雨,早上八点钟的雨下得正大,像是要从天上泼下来一样。
迈巴赫的雨刷器疯狂摆动,刮擦着那面随时又会被雨淋湿的玻璃,像是要猖狂地浇灭人心中的一捧火,无休无止一般。
谢知津透过被雨水模糊了的玻璃看向车外,忽然就想起了他曾经来接季声的一个雨天。
季声看他浑身都被雨淋湿了,还问他为什么不在车里等……
那个时候的季声对他还是抱有希望的吧,可是他做了什么呢,他做了什么呢——
谢知津想着想着就又走了神,一面懊悔自责,一面又开始担心季声。
从这几天的观察来看,季声都是步行来上班的,那么他现在住的地方应该离电视台不远。
这么大的雨,他一路走过来会不会湿了鞋子呢,他还会牵着那条金毛犬吗,他有没有多穿件衣服呢……
等到谢知津被天边的一道闷雷吓得回过神来,电视台门口早已经空空荡荡了。
八点半了,员工都到齐了。
可是谢知津没有看到季声。
他的心忽然又慌乱起来,很久没有犯过的耳鸣也开始重新叫嚣,一时间头痛欲裂,可满脑子都只剩下一个想法:季声呢,为什么没有看到季声?
季声为什么没来上班,是请假了,生病了,还是有什么别的事……
其实距离季声没有准时来上班也只不过过去了六七分钟而已,谢知津完全没有必要这么慌乱,可他就是觉得呼吸都困难,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撕扯着他,催动着他拉开车门,下车去看一眼——
这是一种内在驱动力。
谢知津始终不肯放下自己的身段主动去见季声,如此一来他似乎有了一个台阶——老子来找季声。
想他?怎么可能,老子只是想看看他为什么没来上班。
所以当谢知津把高学屹拉到电视台的走廊上问季声为什么没来上班的时候,高学屹切切实实地懵住了。
“知津你……回国了?”
谢知津不敢将自己地急切表现地太过明显,只能故作冷静地点了点头,“刚回来半个月。”
高学屹“喔喔”地点了点头,开口却又问了他最关心的问题:“和加拿大合作的那个项目顺利吗?现在有声读物这一块儿的发展前景怎么样。”
谢知津的耐心都快要被耗尽了,闻言也只能按着脾气点了点头,“还不错。”
“那挺好啊,上次我就想给你打电话,结果……”
谢知津终于打断了高学屹的话,“学屹,我来找你是想问问季声。”
高学屹嘴角的笑意在听到“季声”这两个字的时候就凝住了,饶是他也忍不住多嘴问一句:“这么长时间了,你就一次也没联系过小季吗?”
他说“小季”的时候,似乎多了一丝不忍。
谢知津心中的怪异感越来越严重,他终于忍不住将心里积压了太长时间的疑惑问出来:“季声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高学屹张了张嘴,还不等回答什么,就听见他们身后宣传部的小职员同人打招呼。
“哎呦,季主播,你这怎么摔了一跤?”
随即是男人温柔清润的声音,有礼有节:“雨天路上有点滑,没事。”
谢知津在听到这句话以后就迅速转过身,然后看到了一个站在他十步开外的人。
与这些天隔着一条马路的距离相比,这十步实在是太近了,近到谢知津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眼前的人。
一件撞色的条纹短袖衬衫,一条宽松的咖色牛仔裤,一双沾了泥水的驼色帆布鞋,手里果然还牵着那条金毛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