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身不太像季声平日里爱穿的风格,却又说不出得好看。
季声的身形还是那样笔直纤瘦,一张脸玉石一样清润,下颌线的弧度温和又不掩锋芒,就像他这个人——不卑不亢。
他应该是在路上摔了一跤,微卷的头发泛着水气,袖口和膝盖处都湿了水,手里牵着的金毛犬也湿漉漉的。
而谢知津却有些失落,因为季声看都没看他一眼,那双眼睛掩在睫毛下,没有半点情绪。
许是他没有看过来,谢知津竟觉得季声的浅色瞳孔也没什么神采,灰蒙蒙的。
就在谢知津想着用一套什么说辞才能缓解这场怎么看都不像偶遇的尴尬时,一件让他更为惊讶的事发生了。
季声由着那条金毛犬拉着自己往前走,很快就朝着谢知津和高学屹走过来,沾了水的帆布鞋在走廊的瓷砖上留下浅浅的痕迹,然后季声脚下一滑,肩膀贴着谢知津的胳膊撞了上去。
谢知津被季声带得踉跄了一下,还不等他伸手去扶,季声就已经用最快的速度退了一步,十分熟练地挂上一个浅笑。
抱歉道:“不好意思,撞到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季声:今天在单位撞到了一个人,比我高五公分,有点像谢知津,我当时就想呕!
第49章 重逢
谢知津事后回忆了很多次才确认了自己在与季声重逢的那一刻是一种什么感觉。
尴尬?紧张?困惑?
都不是。
是停滞。
一切都停滞了、时间、人、他和季声, 还有季声牵着的那条金毛犬。
似乎在场的所有人和事物都在为他们这场荒唐的重逢行注目礼,把这场闹剧当成了什么历史性的画面。
“季声……”是谢知津先开口说话的,他的语气有些发颤, 惊愕失色地问:“你的眼睛……怎么了?”
季声不是不看他, 季声是看不见他。
那双清透干净的眼睛里一丝波澜也没有,浅棕色的瞳孔透露出一丝懵懂, 因为找不到音源而略显迷茫和无助。
眼前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季声在听到谢知津的声音之后很明显地僵了一下, 片刻的惊愕过后却又是他一贯的从容, 只是牵着狗的手却越发收紧。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 没答谢知津的话, 而是对他的金毛犬说:“季多福,撞到人了。”
季多福晃了晃尾巴,又扯着季声往前走。
——季声的狗, 叫季多福?
谢知津这才仔仔细细地看清楚了那条金毛犬的样子,的确和普通的狗不一样,除了脖子上的牵引绳,还多了一套导盲鞍。
这是导盲犬。
不需要再问什么了, 数日以来的困惑、长久的踌躇与不安都在这一刻画上句号, 谢知津只觉得自己喉咙发紧, 像是吞下了一根穿心莲。
怎么会这样。
怎么可以这样。
那个温柔明朗光风霁月一样的季声啊。
“知津……”高学屹在旁边不忍地叫了谢知津一声。
等到谢知津反应过来的时候, 季声已经越过他和高学屹往录播室走了。
背影端端正正的, 和一年前走出医院时又有什么两样。
谢知津发了疯一样地追上去, 只追了两步就把季声拦下了。
录播室门外的走廊上,两个人局促地面对面站着,季多福横在他们中间, 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
季声察觉到什么, 略一思索也知道挡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谢知津, 他吸了口气,然后唇角弯了弯,很温和地笑:“谢先生,麻烦让一让,我看不见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一点怨怼的情绪,从容得好像天生如此,坦坦荡荡又随遇而安。
原来他已经不挣扎了。
在经历了那么多不平的对待,发生了那么多磨人的事情后,他奋起挣扎过,竭力反抗过,倾其所有地为了心里的那点的信念努力过。
最后却像是一块被磨平了棱角的玉,不得已收敛了所有的脾气。
……
谢知津下意识就把路让开了,只让开了一步却又伸手攥到了季声湿哒哒的袖口,他看着他的眼睛,哽道:“怎么会这样?”
季声不动声色将自己的手腕抽出来,脸上的笑没变,淡淡答:“出了点儿意外。”
生疏客套,像是在和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说话,又好像在他失明的这段时间里已经用这样的语气同人解释了无数次。
谢知津站在原地一动都动不了,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季声拉起导盲鞍,牵着金毛犬进了录播室。
门关上,是“咔哒”一声。
“刚出事的时候,我以为你是知道的。”台长办公室里,高学屹给谢知津沏了壶茶,语重心长地说:“后来他回来上班,跟我说你们已经分手了,我也就没跟你说,我还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