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什么都不知道了。
更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好像在捶打什么,好像在哭喊什么,又好像陷入了一场悠长的梦境之中。
再回过神来,地上的士兵已经断气。鲜血不多,却也染红了一块地板。
“长官,长官!”一个柔和的女声抚平了她的狂暴。
卢箫愣在了原地。她颤抖地抬起双手,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做出来的事。
蛇骨刀上没有沾血,这说明一切都是她的拳头完成的。
抬头,法蒂玛站在二楼的栏杆上,惊恐而担忧地望着自己。那双满月一样浑圆墨黑的大眼睛荡着恐惧的水波。
卢箫不知道该说什么,如丧失了语言能力一般呆望着法蒂玛。
“怎么了,怎么了?”二楼最深处传来了绫子惊慌失措的声音。
法蒂玛立刻收起惊恐,回头命令道:“你们不要出来!回房间去!”
“可是……”
“没大事,回去!”那是法蒂玛头一次用如此强硬的口吻命令别人,突如其来的威力让绫子她们真的不敢踏出自己的卧室一步。“不要添乱,一会儿我说可以了,你们再出来。”
法蒂玛匆匆下了楼,走到卢箫面前:“我们把他埋到草场后面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卢箫愣愣看着面前的尸体,摇摇头。她从未想到,有一天恶魔也将夺去自己的心智。
“我应该去自首。”
法蒂玛沉吟片刻,点头表示同意:“也对,现在是法治社会。别担心,我可以作证,你是正当防卫。”虽然她很害怕鲜血,可还是蹲到了卢箫身边,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但他并没有伤害我……”卢箫跪在地上,身体越来越弯曲,好像快要被无形的绝望压垮了一般。
法蒂玛苍白的小脸上满是坚毅,搂住敬爱的长官。
“不,他伤害了您,而且他私闯民宅即将伤害我们,图谋不轨。”
这时,大门开了。
白冉从镇子里买药归来了。
而她一踏进大门,客厅的景象让她惊在了原地:一个倒在地上的尸体,散在地上的枪和蛇骨刀,以及环抱住卢箫的法蒂玛。
“这是……”
法蒂玛抬起头,冲白冉轻轻微笑:“她是最勇敢的长官,她保护了我们。”
白冉越发迷茫,眉头也皱了起来。她温和地蹲下身去,从法蒂玛怀里接过卢箫,紧紧搂住哭肿了眼的爱人。
感受到熟悉的怀抱,卢箫忍不住了,在怀抱中再度抽泣了起来。
“乖,一切有我们呢。”白冉的脸颊蹭蹭那柔软的灰色发丝。
卢箫抓住她的后背,肩膀因哭泣而一抽一抽,似一个无助的小孩子。
过一会儿,白冉的眼神重新回到了地上那具尸体上。她不明所以地看着它,绿眼因疑惑而显得颜色更浅了。
法蒂玛明白她想问什么。那通常温柔似水的眼睛,此刻却能凌厉地戳向地上的尸体。
“这是个坏强盗,一个旧欧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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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州警卫司澳岛第十三分局当日便无罪释放了卢箫。
这是杰拉尔顿市中心新建的警卫司,这桩防卫杀人案是他们遇到的头一桩大案,因此所有警司和警员都高度重视,确保判决结果不能引起民愤。
首先,这一屋子全是女人。
其次,这是一个旧欧逃兵,一个危险分子。
最后,法蒂玛的口供很真挚,也很令人信服。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个旧欧士兵都负全责,而那凭一己之力反杀强盗的女人值得受到褒奖。
于是乎,卢箫不仅无罪,还被授予了“人民英雄”的锦旗,其事迹还被打印出来,张贴在了镇子内的布告板上。警卫司凭这一系列处理,获得了不少来自旧欧人民的好感。
当然,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卢箫能够成功反击。
不过这不是重点,他们也懒得自找麻烦,决定把它归咎于“女人独有的智慧”。尤其是后来法蒂玛的口供中透露过,卢箫曾经是个数理天才,他们就更坚信了这一点。
只要大家都觉得合理,它就合理。
卢箫出名了。
不过她不怕出名。隔了这么几年,世州的前任指挥官“卢箫”早就消失了,没人会怀疑她的身份。
那天起,绫子和凯瑟琳也分外自豪。她们逢人便夸赞自己的小姑子,也享受讲述并未亲眼见证过的英雄反杀场景,因为可以换来左邻右舍们敬畏的目光。
魔幻到不真实。
只有卢箫才知道,自己是被那名士兵的言语激怒,没控制好情绪,才干出了这样一件事。
不过,或许这也是歪打正着做了一件好事;谁也说不准这无耻的逃兵还打算抢劫到少户人家。
白冉和卢箫靠在床头,一边看书一边聊天。电灯的灯光很亮,如白昼一般。不知不觉中,社会中热燃灯最后一点痕迹也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