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想了那个宛如房产中介的男人的外貌,觉得肯定是有老婆孩子,可话也不敢说绝对了,只能说看着办。
朱二婷把自己的问题短暂解决了,就来询问我那天那个男朋友什么时候让她见一见,我整理了措辞说没有,她相信我一定藏了个男人,最后用一种暧昧的眼神看着我,仿佛我在和她说笑。
有时候我真是拿着事实的武器都百口莫辩,嘴笨程度可见一斑,等甘玲来,我经历过两轮八卦绯闻的淘洗,没了力气,坐在沙发上看《龙猫》,甘玲说:“楼下有人搬家,一边搬旁边还雇了个人伴奏。”
“什么呀?”
“在旁边哭呢,哭得抑扬顿挫的,还能听出调。”
甘玲的话刻薄起来,表情就柔和得很生动,我从窗户看过去,看见了温老师跟一个男人正在搬家到货车上,旁边一个花衬衫女人坐在地上尽情嚎哭。
我就给甘玲把这个事情也讲了下,还给她补充了一下前面的经过。
甘玲在削土豆皮,低着头笑:“我们那会儿也有这种事。”
“真哒?”
“我妈,我妈就是小三,跟我爸私奔出来的。我爸是我哥哥的老师,我妈就看上人家了,然后逼着原配离了婚,她带着小孩跟我爸过。”
我这才发现她进来时自己拎了土豆自顾自地削起来了,我说你在干什么,甘玲说要做土豆泥,我没说话,任由她在厨房折腾,过了会儿人走出来,把话题接着:“我妈教育方针比我厉害,先学带后学,先打工带后打工,我念完初中就去打工,然后又去了中专,”
“把钱给了你哥?”
“唔。对,然后我妈逼着我感恩戴德,让我做个好女孩。我说去你的吧你这个小三,我就跑出来了,后来被抓回去了。”
甘玲说起来云淡风轻的,过了会儿自顾自地端出盘子,用勺子碾碎土豆泥,胳膊微微用力,面上没太多表情,像是跟我唠什么别人家的事情。
“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老也跑不掉,走了也不知道去哪儿,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市里……然后,就想着我得赶紧嫁了,才能离开家,”甘玲把土豆泥装进小碗里,开始熬她的汤汁,把锅抽出来,我厨具的利用率在甘玲手上充分提高,“就在路上遇见郑成刚,就私奔了……哦,郑成刚是我丈夫,就是宁宁爸爸。”
“哦。”
我接过甘玲做好的土豆泥,用勺子抿了一口,忽然意识到她下班比平时早了半个小时,我吃到土豆泥的时候还不到九点。
“不然怎么叫活该呢?男人是我自己选的,孩子是我自己要生的……”甘玲长长吸了一口气,她今天说得格外多,我咬着勺子看她,甘玲眼神落在我的表情上,补充,“小孩才咬勺子,要吃好好吃。”
“少管!这是我的碗,我的勺子,我……”
“吃你的。”甘玲把我一推,我本就不怎么好好吃饭,尝了两口土豆泥之后胃口大开,含着勺尖跟着甘玲在我自己家走来走去,甘玲拍拍沙发,四处摸索,找到了旋钮,把它放平了。
“你今天还睡我家啊?”我用勺子刮碗底的土豆泥,尽可能不问得有什么特别含义好像我要下逐客令似的。
“房子塌了。”甘玲说。
我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甘玲说的塌了是什么意思,网络流行语害死人。
“你那个平房塌了……?”
“唔,我回去的时候看见塌了。”
“宁宁照片呢?”
“早就扫描了个电子版,到时候再打一张。”甘玲已经熟练地抓起我的毯子放在沙发角落,俨然从此要在我客厅长住的架势。
我眼前忽然弹出两个按钮,一个按钮是面色如常接纳甘玲,另一个是把人扫地出门让她自己找房子。
我还没有选,甘玲就找到了枕头拍了拍:“你一个人住还准备这东西……你前男友来过?”
“昂,就睡你现在那个位置。”
我用勺子指了指,那两个按钮消失了,甘玲低头端详了一下她自己所处的位置,幅度很小地点点头:“行。”
“我吃完了,还有吗?”
“自己去擓。”
我刚钻进厨房,手机特别提醒的震动让我拔出手机,看见甘玲给我转账一百元,备注:今晚房费。
我退回去:不用。
甘玲顶着那凶猛的狼头发了个楚楚可怜的表情包。
我立即无所适从,甘玲再次扔来个转账,我犹豫再三,面前又弹出两个按钮,收还是不收,这是个问题。
我偷偷瞄向客厅,甘玲坐在沙发上,枕头和毯子叠得很整齐,似乎我不接受这笔钱她就不会躺下。
我还是按了个接受的按钮,她房子都没了,无家可归来投靠。
“我给你买个牙刷吧?”我提议,或许之后她偶尔下班晚了也可以拾掇,别的毛巾牙膏洗面奶之类的都可以用我的。
甘玲忽然噗嗤一声笑:“我凑合一晚而已,别拿自家当酒店。”
歪倒在沙发上,鞋子在沙发旁边并排放得整整齐齐。
我忽然有点儿生气:“是你先给的钱,是你拿我家当酒店,还是那种能做饭的民宿!”
甘玲不笑了,慢慢坐直:“我在麻烦你……”
“那你要报销的钱可多着呢!”
至少我修电动车的钱就没给过。我心里幽幽地想,指望甘玲良心发现。
然而这人外面行动柔和了,骨子里还是冷硬的,略微抬了抬眉毛想了想,低头抓起手机。
转账了两千块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