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恙离他不远,但是没有工夫将心思分在白知秋这边。封堵堤坝需要人,入城核验身份需要人,甚至查会不会有血蛊趁虚而入,也需要人。
这半旬以来,城外的shao乱无休无止,虽然没有真正闹出人命,但也足矣令城内说得上话的一些人抗拒。
不过,有些事q就快要终结了,白知秋想,蛊鬼一旦被封印,血蛊失去chao控者,被诛灭是迟早的事q。
唯一要说一点希望,便是不要再牺牲那样多的人了。
白知秋从自己的思绪中cou离出来:“于恙。”
“白师兄?”
“有人动了我的阵,”白知秋淡声道,“我去看一看,至于这边,莫要让任何人出阵。若是我出现意外,你们便留在这里,等学宫来找。”
这话听起来实在是太平静了,平静像是师门长辈的一句嘱托,很难让人将它与什么不好的事q联系在一起。白知秋说完,也不等于恙回他,便执着伞向城外走去。
于恙先是应了一声,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话里的问题,但他来不及向白知秋提出质疑,那人已经走入了霏霏雨幕。
电光破云,照亮了白知秋的背影,也照亮了视野尽处的洪浪水线。无数人影有如蝼蚁,徒劳地爬行在灭顶的灾难之前。
于恙刚向前半步,忽而感觉到一股阻力,他低下头,看见一只素白的手搭在他的手腕上。
“仙道院规矩……”吴诗凝眸注视着他,又指了指城门don中排着队的人群,轻声道,“不得Gan涉人间事。”
于恙缓了ko气,big梦初醒一般,退了回来。
但是,有的时候,人间仙道真的分得有那么清楚吗?
仙道灾祸,人间界难逃一死;人间灾祸,世外仙出世救人。面对同一场灾难,其中浑水me鱼之辈同样不分你我。所以,有仙道ca手,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可饶恕之事。
但白知秋在尽处站了一会,终究是没有掐符落咒,他冷漠地旁观着这些人,不知是想透过他们看见什么亦或是怀念些什么。
直到有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紧接着,另一只同样枯瘦的手覆住了他的手,握上伞柄。
白知秋稍稍一顿,将自己的手cou离,又向旁边让了半步,于是身后那人便站在了他身侧。
“我以为,需要我亲自入城请你。”那人道。
白知秋没回答这句挑衅一样的话,他垂着眸,长睫掩住了那双极少会显现出q绪的眼睛,声音里尽是漠然:“我死了,你就会满意吗?”
白宇云侧过头看他,目中隐有审视:“我以为,你会问我,会不会放过其他人。”
“我不需要你放过他们,”白知秋道,“死在这里的人,只能是你。”
不是会,是只能,白宇云看着他,似乎是没有想到白知秋也会说出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话,眼角的笑意更浓了,他用一种饶有兴致的语气反问:“是吗?”
白知秋不答。
湿漉漉的头发搭在他肩膀上,衬得面颊和脖颈都是雪一样的白。他没有低头,于是侧面的线条便显得极为突兀明显,甚至有些凌厉了,偏又脆弱得像是随时都能够被折断。
但是三百年前的白知秋不是这样的,他那时少年得意,拥有足矣肆意挥霍的时光与所有人的喜爱。哪怕到了现在,白宇云也不会被他的外表所欺骗。他曾经追着这个人的脚步度过了永远缓不济急的少年时光,又被遮蔽在后不僭先的阴影下二十年。他尝试过窥探,尝试过模仿,可他仍是走不出圈j起他的怪圈。
而现在,棋差一著的,又会是谁?
他们就这样并肩站在一起,衣衫雪白,恍惚如当年。浪线在他们面前推进,一道接一道,融合成五河八堑的层叠山影。
但是谁都知道今已非昔,咫尺的距离已经形成不可逾越的天堑,但同样没有人会想着去Kua越它。从白知秋选择让杨雨灵魄消散开始,白宇云就选择了与他完全相反的道路。
他们在这一点上第一次达成了一致,丝毫没有奢求对方改变的想法。于是,那一剑注定会落下,他们之间,正如天星参与商。
“雨又下big了。”白宇云盯着陡然掀起的波浪,闲闲道,描述着毫不关己的事实,而后将伞向白知秋的方向偏了偏。
“不需要。”白知秋冷声回道。
“从前,不是一直这样撑伞吗?从师父到明掌门。”
“难道有人不是吗?”
站在这里这么久,白宇云终于看见白知秋眸光微微一动,虽然只有一刹。
他满意地go起cun。
宽big的广袖之下,白知秋五指攥紧,指甲深深切入掌心。鲜血从指缝往出渗,顺着指根缠绕的因果线一滴一滴往下滑,将丝线浸得血红。
作者有话说:
感谢观阅。
第119章 问诘
白知秋没有动。
他只是觉得有些冷, 不知从何而来的冷,冻得他四肢发麻。风掀起雨丝,吹到伞下, 沾湿了他的眼睫, 让目之所见皆变得朦胧。
“没有。”白知秋侧过脸,抹掉眼前的水雾,漠然道。
“是a,他们都掏心掏肺地对你好。”白宇云一声轻笑,探身接近, 声音像毒蛇冰冷的信子, “你想起了谁?你那个小徒孙?”
“没有谁。”
“真的没有吗?”
白知秋没有回话,肩背紧绷到了极致,可他紧张之余又有些恍惚的样子, 向后退了一步, 被一只手死死抵住。
那只手顺着肩膀下移, 最终停在了肩胛骨的位置。
它所抵住的, 正好是白知秋背后那一道伤,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