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了,容炀想,花开了。
说好陪他赏花的人呢?怎么又不在了。
往后的几百年,几乎都在这样的离别与寻觅中度过。容炀踏遍这个尘世,一次又一次地找他。
有时候,他还是孩子,容炀便守着他长big,有时候,他已经年老,容炀便替他送终......他或许是朝中的重臣,或许是乡野的书生,或许是小镇的画师......但总是他的宁辞,从未爱上过别人,总在等着容炀找到他......
有一年,容炀夜里路过茅山那一片,遇上一群道士在捉妖,眼见不敌,他召出天枢,便迎了上去。只一剑解决了那妖物,又将其原身jao于道士。
道士们并不识得他,因着是在浮阴辖地,便感j道:“敢问阁下是文曲星君座下哪位高人?”
容炀并未答话,转身便走,只留道士在身后面面相觑。然而还没走多远,忽闻一阵银铃声,却是苏姚姚赶来了。
“贪狼!”苏姚姚看见他,有些诧异的样子,“还真是你,我看见天枢的剑光了。”
她往后瞧了一眼:“这是已经解决了?多谢。”
“不必这般客气。”
既然妖Xiee已除,一道来的侍从自然会去善后。苏姚姚便也没留,跟着容炀往外走,又问:“可找到下落了?”
容炀轻轻摇一摇头,谈话间,已快到镇ko。容炀的马还在哪里,那马极通灵xin,没栓,却也只乖乖吃草,并没有跑。
容炀朝苏姚姚微微颔首,算是别过。正yu翻身上马,苏姚姚又叫住他,笑道:“既然在浮阴的辖地遇见了,我请你喝杯酒罢。只当叙叙旧,今r一别,不知又是何年何月才能见了。”
苏姚姚轻ce熟路地带他去了一间极僻静的酒肆,四更天,虽未打烊,却也没有几个客人。苏姚姚点了一壶酒并几个小菜,便与容炀随意找了张桌子坐下。
“这里我来过两次,他家杏花酒还不错。”苏姚姚斟了一杯给他,容炀接过来,没喝,只问她:“都还好么?”
“都还好。堂庭的事q,禄存和破军离得近些,便一并看着,你手下的人也都还算有本事,并没有出过什么big岔子。”
容炀点点头,沉默一会儿又问她:“姐姐,你这些年见过她么?”
“见过的。”苏姚姚喝一ko酒道:“她是被你气得不轻。以前,总数落我最不像个星君样子,如今.....”
她话忽地顿住了,容炀接上去道:“如今有了我作对比,你却是极称职了。”
“不谈这个,不谈这个。”苏姚姚尴尬一笑,忆起上次遇着廉贞,说,容炀还做什么星君,做个昏君罢了。转了话题道:“你这一世找了得有三十年了罢?”
“二十九年五个月零七天。”容炀淡淡道,语气极其平静。
“容炀。”苏姚姚打量他一眼,犹豫半晌还是道:“真的值得么?这么多年了,你找他的时间,却是比你们能相守的时间,长多了.....”
她声音越说越小。半晌,容炀道:“值不值,是得比较的。但与我而言,世间再没有其它能与宁辞相较。”
与苏姚姚别过之后,却又是一个三十年,他才找到宁辞。
容炀抬头看了一眼景府的牌匾,伸手k门。他想起一路寻来时,在路上打听到的见闻,说景府前个月为了给老爷冲喜,提前办了六十岁的寿宴。当时其实人已经不行了,却不知为什么,竟然一直拖着一ko气没有咽下去;又说,他终身未娶,如今一去,这样big的家业,全是便宜他侄子了......
门被推开了,一个管家模样的男人,看着他:“阁下是?”
“我想见一见你们老爷。”
老管家很是诧异地看他一眼,又想起老爷自从年幼时便有一个奇怪的叮嘱,说不管什么时候,若有人到府上来找他,都要带进来。几十年过去了,搬过许多宅子,那个叮嘱始终没有变。他好奇问过,可是在等谁,然而老爷脸上,却也是迷茫的神s......那个人,也迟迟没有出现。
管家犹豫片刻,还是引了容炀进去。穿过长长的回廊,推开了一间卧房的门。
“老爷,有客说要见你。”
房里烛火昏暗,y香气很浓。躺在cuang上的男人艰难地偏过头:“谁?”
他的鬓角已经花白了,但容炀还是一眼认了出来,那是他的宁辞。容炀径自走到了cuang榻边,握住了他的手,满是皱纹的手。
管家和屋内的婢女皆是一脸诧异,宁辞却笑了道:“你们都下去吧。”
门被关上了,宁辞轻声问他:“是你么?”
“我是谁?”容炀跪坐在cuang榻边,紧紧握着他的手,一点一点分开他的手指,与他十指紧k。
“我不知道你是谁。”宁辞道:“但你来了,我便知道是你了。”他的手指动了动,又道:“我眼睛不好,看big不清东西了,我想me一me你的脸,可以么?”
容炀坐上cuang榻,把他轻轻地搂到自己怀里,引着他的手在自己的眉眼上一点一点地划过,宁辞笑了:“还能见你一面......真好。”
容炀应一声,却说不出更多话来。已经有那样多次,宁辞死在他面前,他亲手送他进棺木,他以为自己该习惯了,但从来都没有。
“你不是人族罢?”宁辞说,倒不是疑问的语气,“我始终觉得,我在等一个人......我这些r子在想,如果我真的能等到,我有一句话要告诉你。”
容炀俯下脸,碰一碰他的额头,“你说,我听着的。”
宁辞却又沉默了好久才道:“以后......以后,便别来找我了。”
“为什么?”容炀问他:“我来晚了,你生我气了么?”
他亦回k住容炀的手,只是没力气,始终抓不牢:“我想你好好过你自己的r子,别再寻我。”
“你以前不是这样说的。”容炀道:“你说,我不负你,你不负我,咱们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的。”
宁辞说话已经很费力,缓了缓道:“那时的我,一定年纪很小罢。如今我年岁big了,却明白得多些了......我这六十年,有时候,也会觉得累,但奈何桥上走一遭,就都过了。你呢,你怎么办?......忘了我罢,你好好的,就够了,我不要你这么累的。我只有这一个要求,答应我,好么?”
容炀me着他的指节:“忘不了的,长在心里面了,忘不了的。”
“那也别来了......我后悔了,以前和你说过什么都不算数了......你别找我了。”
“爱我也不算数了么?”容炀道。
宁辞不说话了,眼角有泪滚落下来,一直滑到了容炀的衣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