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起伏的群山有了点变化，目之所及视线极远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红点，如一颗红色珠玉。
白龙朝着那红点珠玉呼啸向前。
越来越近，靳烈看清那红点珠玉是一座山丘，不高，不大，却遍山通红。
在一片苍莽深苔的群山中，这一座红彤彤的山格外显眼。
待更近了，他发现这彤红原来是一大片枫叶密林。
漫山遍野，无处不在的红枫，包裹了整座山丘，远看如玛瑙，近看如烈火。
这时节还是隆冬，怎会有这么寒叶不凋的枫林？
心中疑惑，白龙已经吟啸一声，减缓了速度俯冲向下钻进了枫叶林中。
躲避着密林的枝枝丫丫，白龙稳稳落了地，结界消散，靳烈从龙身上滑溜了下来。
金光一闪，白龙消失不见，一身金袍的乔歌回到了靳烈视线中。
与在空中看这座山丘不同，此时身在林间，抬头仰望，只觉得四面八方都如烈火包围。
林间有风，枫林沙沙作响，零散的枫叶打着卷落在了肩头，靳烈从拈起一片，只觉得透红如血。
更说不出来的，还有此处仿佛无处不在的某种气息，像是惨烈过后的极端沉寂，又像是隐隐的召唤。
一种期待，仿佛有什么在这里一直等着他。
他问乔歌：“这是什么地方？”
乔歌也望着漫天红枫，回过身看着他说：“琅琊山，血枫林。”
血枫林……靳烈重复了遍，不知是先有的枫还是先有的名，总之倒是贴切。
“这便是你说的那个地方？”他看看四周，除了枫林，还是枫林。
“对。”
乔歌看着眼前的人，这才发觉……有些不对劲。
眼神、气息、说话的口气……他看着这双已经褪不掉的血瞳，是了，这是赤璎。
不是他的徒儿赤璎，而是更接近当年那泯灭人性，认不得他的赤璎。
这双血瞳之中全是冷漠，难道这么快就已经困于心魔？
乔歌微微有些心惊，这场解除封印的唤醒原本就是个赌注，可是他要弄清当年的真相，就只能这样。
何况，他想让这最后一世的靳烈能记得所有。
于是朝靳烈做了个手势，两人一齐在密林中穿行，朝前走去。
不多久，密林前方出现一块空地，不大，层层铺满了红枫落叶，看不出枫叶之下原本是什么。
乔歌走到空地边缘，金折扇开，卷起一阵风，将地面落了不知多少年的枫叶层层卷开。
一块长满青苔的石板露了出来。
石板上刻着古朴又繁复的花纹，呈环装，每隔一段，便有一个凹进去的缺口将花纹隔断，这凹口，好像可以放进去什么东西。
乔歌朝他伸手：“借浮玉一用。”
靳烈看看一直缠在手腕上的浮玉，这才发现在他一直红如血的珠串到了此处，每一颗红珠里竟有丝丝缕缕的气息在回荡。
满是躁动不安的气息。
他解下递了过去，心有疑惑。
乔歌接了浮玉，直接朝空中一抛，那珠串在空中变大了数倍，悬空停在了石板花纹的上端。
跟着乔歌金扇挥动，一阵金光打进了浮玉中，珠串颗颗散开，嵌落到花纹中凹陷处，不多不少，九颗浮玉嵌进九处凹槽。
跟着石板发出沉重缓慢的声响，仿佛一座山门缓缓打开，地面向下露出的洞口，一道蜿蜒斑驳的石梯通向不知何方。
石梯出现后，浮玉又自动回到乔歌手中。
看样子是要继续向下走，可是靳烈岿然不动，他看着乔歌，淡声说：“在下去之前，是不是有些事情应该先告诉我？”
这不知来历的血枫林，神秘图案的山门洞口，还有那曾作为礼物交予我，而今却是打开山门法器的浮玉……
既已到如今，乔歌说道：“血枫林，是当年我封印你之地。”
他指了指山门洞口：“那下面的墓室，有当年赤璎的棺椁，还有封印的赤焰弓。”
“血浮玉呢？”
“当年封印之时，你心口的血染红了这片枫林，而后被我炼成了护身法器，因为是你的血，所以即使你什么法术都不会，它也能自动保护你。”
“所以，是你杀了我。”
乔歌心头一震，他望着靳烈，眸光由明到暗，半晌，他点了点头：“是的，我杀了你。”
“那这一次，你是来救我，还是来杀我？”靳烈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他心里知道答案，可是他要看着眼前的人自己说出口。
师尊，乔歌，国师大人……那个在玉露坊为他上药的妖异之人，在菊刀会上远远看着他的沉静之人，在霁云湖引雷闪电救他出阵的人，在厨房为他洗手作羹汤的人，此时在眼前光影错乱。
就如当年一样，此刻的乔歌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又走到了这一步。
好难啊……他的眼中一片空茫，嘴唇微张。
“我，是来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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