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认了新主
“我是来杀你。”
这句话过后，天地并未变色，红枫并未改颜，眼前的人甚至神色都未波动，可是乔歌觉得，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寸寸碎裂了。
疼，从一个点，向四处开去蔓延，如蛛网一般扩散。
疼。
面上拼命隐忍着，这疼让他呼吸都难耐。
可是靳烈笑了，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又像是看到了不可思议的画面，他盯着乔歌，笑到扶腰岔气。
两个气喘吁吁的人互相瞪视着，靳烈终于渐渐平静下来，嘴角若有所思地勾了勾：“师尊，我怎么觉得，该疼的人是我呢？”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一箭穿心，这里最疼。”
他记起来了吗？
乔歌心内震动，封印未解，他如何能记起？记起了多少？
靳烈面色冷淡如霜，看了看山门洞口：“走吧？师尊。”
两人沿着蜿蜒的石梯而下，墓穴和石梯还是此前乔歌封印赤璎时匆忙所建，年久失修，如今甫一踏上去，石梯便碎成了段段粉屑。
他们在一片石粉烟尘中落到了地下甬道中，乔歌带路，往前曲曲折折地走了一段，来到了一处石室墓穴。
石室寒凉潮湿，终年不见光，乔歌一挥手，四面石壁上的长明灯依次燃了起来。
空荡荡的别无他物，只在正中间有一尊棺椁。
靳烈走上前，手指触碰着棺椁边缘，触手冰凉，却润泽光滑。
这尊棺椁由乌玉所制，靳烈朝乔歌笑了笑，光影之下看着尤为诡谲：“多谢师尊费心，一具污糟肉|身，并不值得如此呵护。”
话音中满是寒凉嘲讽，乔歌默不作声。
那一天的情景不自觉又冲进脑海里。
他以天雷开了山门，将已经死去的人放在了石室中，转而回身去墨煊宫取乌木玉石，带到了血枫林，开始用手一寸一寸地凿一口棺材。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枫叶与泥土混成一团，黏黏腻腻层层叠叠地贴在地上，他跪在雨中，拿一柄凿子，为那个人做最后的容身之所。
本可以以法力为之，本可以开避雨结界，却全都没有，他也不知道这样跟自己过不去有什么意义，那个人已经不在了，他做这最后的徒劳，毫无用处。
人死了，烂在泥土里，跟躺在乌玉棺椁中，有区别吗？
凿得满手裂痕，乌玉棺椁终于成型，按那个人的身高刚好，将人抱进棺材的一刻，乔歌怔了怔，跟着自己也爬了进去，淋了一天的雨浑身湿冷，也很累，他想有个地方可以躺一躺。
那个人比他更冷，乔歌紧紧抱住了他，棺椁内侧只容得下一个人，于是乔歌让自己躺下，将那人贴紧胸口放到自己身上，毫无生气的头颅垂在他颈侧，他依稀记得，这人往日总爱把头凑到这里，狗一样嗅来嗅去，如今，乔歌轻轻拍他的背，哄睡觉一般轻声说道：“赤璎，这样就不冷了，不冷了，一切都结束了……”
他也不知道在那棺椁中待了多久，朦朦胧胧中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满眼仍是一团墨黑，太黑了他想，赤璎向来喜欢亮的，跟着便以法力支了一排长明灯。
身上压着的人没换过姿势，头仍垂在颈侧，一点气息也无。
他将他抱紧，再轻轻松开，说：“赤璎，师尊走了，我们以后，再也不会见了。”
跟着他爬出了棺椁，再将那人端端摆正，合上棺盖。
他走了，设下只有赤璎之血方能打开山门的禁制，这么久以来，再也没回过这里。
此时，靳烈绕着棺椁缓缓走过一圈，手指停在棺盖一头，乔歌知道了他要干什么，跟着靳烈单手聚力向前一推，乌玉棺盖向前冲出滑落在地。
地面潮湿并无烟尘，棺椁并不深，稍稍离近便能看个清晰。
千年之后，血肉之躯早已烟消云散，一捧白骨也碎得不成样子。
那人原本清秀姿容，此刻只剩两个乌洞洞的白骨眼眶，头颅与脖颈错位，腰身与胸骨交叠。
喂，你怎么，连死了都睡得这么横七竖八的？
乔歌在心里默默斥责了一句。
靳烈转身望着他，乔歌心中抗拒，他并不想再面对这些。
可是靳烈在招呼他：“师尊，就是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