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逃的人群脸上都带着相似的茫然与焦灼混杂的神色，留下来就是等死，可是出来了也不知去向何方。
赤璎与所有人背道而驰，如一尾逆流而溯的鱼，游回了那座死水之城。
城中还剩一些拖家带口走得慢的人，人人都自顾不暇，无人关心为何街上多了一个优哉游哉闲庭信步的年轻人。
赤璎并非在游街赏景，而是在寻找……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找什么，也许就是人们口中的“妖怪”吧。
既然城已废，人人惊惧，想必妖邪之事该是真的。
天上雷电暗闪，轰隆声隐现却不落雨，只把白日衬得比夜间还要鬼魅。
午时前后，整座永翠城已经空无一人，赤璎逐条街巡视着，除了见着一城余留的惊惧气息，什么也没发现。
从一条窄小的巷子里出来，便是永翠城平日最繁华的断虹街，此时已经空得鸦雀无声，无数小摊贩来不及收拾的烂摊子就这么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往日高朋满座的酒肆茶楼也大门空敞，内里乱糟糟一片，似在告诉后来人，曾经这里的繁华之象。
就在步入这条街的一刹那，赤璎感受到了一丝异样。
这异样很轻微，却如芒刺背，令他觉得周身不适，像是被什么东西盯着。
有人在注视他！
这念头一闪出，赤璎赶紧环视周围——断虹街直当当一条主街，两旁尽是两三层高的小楼，身前与身后，也就是断虹街的街头与街尾，有两幢独独高耸的塔楼。
令人浑身遭刺的注视便是从身后的塔楼贯穿而来！
觉察到这一点，赤璎却没动弹，他很清楚，那人，或妖正躲在暗处窥视，此时妄动，这一抹好不容易现形的线索便会如断线风筝一般，再也寻不回来。
于是他不动声色，假装没有寻到，什么也没发现，自顾自朝前走了去。
果然，那暗戳戳的注视一直如影随形地跟着他，甚至一直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恒定的距离，赤璎不由在心底感叹，这功力实在了得，恐怕是个棘手货。
就这么晃晃悠悠到了夜幕时分，赤璎不紧不慢地挨家店铺搜寻，总算在一家破得不那么厉害的酒楼找到了些尚可以入口的吃食，甚至还开了一坛子酒，坐在废墟般的店堂里吃吃喝喝起来。
吃完又继续上楼搜了搜，找了间勉强尚能一住的客房，将被褥抱到屋外，用力掸了掸灰，竟打算夜间就在此歇息了。
手指捻动掌了一盏灯，他合衣靠在床榻上，双眼微阖，周身的五感神识却已调动到最巅峰。
没有脚步声，但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正慢慢靠近他，赤璎猛地睁眼，客房内门窗紧闭空无一人，他一动不动，心内兀自揣测着这“逼|近”的感觉究竟从何惹来？
突然一句问话声凭空在耳畔响起：“当日洛安背信弃义，如今你见它举国荒凉，可有快意？”
没料到这“东西”竟问出这个，赤璎意料之外无从作答，跟着他也问道：“看来阁下知道我是谁。”
那声音又答：“自然，天下战神，无人不晓。”
话虽如此说，声线中却藏不住嘲意。
赤璎顿了顿，问“它”：“你的第一个问题，莫非阁下的意思，这洛安国的荒废也是因我而起？”
那声音兀自呵呵笑了几声，才说：“是，也不是。”
“何解？”
“一半为报复，一半为咎由自取。”
“报复？洛安国与你有仇？”赤璎不解。
那声音叹了口气，却没回答这问题，而说：“它既恩将仇报，我便以|暴|制|暴，岂不快哉。”
赤璎沉默不语，他既无法对这番言论有所表态，也拿不准这“东西”究竟什么来头。
怎么竟像在替自己泄愤一般？
半晌，两两相对沉寂了片刻，赤璎说：“阁下既已来了，何不显出身形，如此隔空对话，说不痛快吧？”
那声音幽幽飘了过来：“无妨，你会见到的，只是话说在前头，你不必动念想杀我，因为，你杀不死我。”
赤璎一怔，红莲业火杀不死？
那“东西”似能知道他在想什么，跟着又说：“你想的没错，业火杀不死我。”
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