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烈喘不过气来,乾坤圈封住了法术,现在他无法召唤赤焰弓与业火,心中暗暗责怪自己还是大意了,既没好好掩饰对苏长河的厌恶和随时要暴起的反意,更糟糕的是,在陡然听到第三层地狱传来熟悉的惊雷声后,便猜到乔歌来了,一时心神大乱,被苏长河钻了空子。
他挣扎着看向乔歌,气若游丝地说:“别听……他的,别管我,只,只有这个机会可以,可以杀,杀了他!”
苏长河爆出一阵惊天大笑,贴着靳烈的耳朵,眼神却看向乔歌说道:“你傻不傻,他怎么会在意我的死活,他只在意你的,都到这会了,难道你不好奇吗,若只有用他自己的命才能换你活,你猜他会不会对自己下手?你猜,在他心里,你有几分重?”
靳烈正准备再开口,苏长河伸手一拽,乾坤圈又再紧了一寸,靳烈已经完全喘不上气说不了话。
苏长河咬牙切齿:“你叫他师尊,却不知道这身让你叱咤世间的红莲业火原是我给你的,不知感恩也就罢了,还想杀了我?生生世世都是白眼狼!”
乔歌周身汗如雨下,浑身每个关节都在咔咔作响,英鸾上前紧紧按住他的胳膊:“别上当,就算你死了,那妖道也不会放过他。”
事实自然是这样,可是当下……苏长河厉声吼道:“还不动手?!想考验我的耐心还是以为我不敢动手?”
他双手紧攥,靳烈因为无法呼吸眼前开始出现幻觉,突然口鼻眼角双耳都洇出血来,再过片刻,这具肉|身便会七窍出血而亡,而灵魄……这是六道轮回的最后一遭,不会再有转世了,他将彻底从这世间消失。
乔歌心神大惧,这当口竟然脑中出现了赤璎最初的样子,以及那些轮回中各种样子的他,书生的他悍匪的他……他们的脸庞混在在一起,最终变成眼前这个痛苦挣扎的人。
靳烈快撑不住了,乔歌想,怎么能让他是在这种情境下结束此生。
他应该与我在一起,此后不复生也好,入无间地狱也好,都应该与我一同。
苏长河,他的脏手攥着他的脖颈,他怎么配!
僵局至此,乔歌缓缓抬起了手,头顶雷声轰鸣,电芒闪电,只待惊雷落到自己周身。
靳烈眼角的血凝成泪,从青紫一片的面上串串坠落,他说不出话喊不出声,师尊,不要啊,不要啊。
不料此时幽溟二人突然爆喝一声,状至癫狂飞蛾扑火一般直冲向上,二人竟然在半途合成了一个人!
苏长河神色惊怒不已,一直以来他只当幽溟是他养的两条不用正眼看的狗,而今恶犬终于要反噬“主人”了。
合二为一的幽溟似乎回到平攸的样子,只是面上往日的诡谲与懦弱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奋不顾身的狠戾,周身黑烟缭绕,所有曾吸收的蛊毒在瞬间全都爆发了出来,以同归于尽之态扑向苏长河。
蛊毒黑烟缠上苏长河的一瞬间,他攥紧靳烈脖颈的手松了一刻,跟着便被已经全然不顾命的幽溟缠上了身。
电光火石的瞬间,乔歌冲上去抓住了靳烈,一手扶着人,一手将金扇大开,霎时间地狱内卷起惊天狂风,落下开天辟地的惊雷,风雷之势顺着乔歌的灵力方位悉数落到了苏长河身上。
这风雷之中夹杂这一声声清戾的凤鸣,还有凌寒不知何时以灵力灌注的“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啰耶……”
竟是大悲咒!
乔歌卷起的大风正合风隼这凤灵魄大妖的意,站在风中如癫如狂,灵力竟瞬间达到了巅峰,领着愤怒的群妖一涌而上,恨不能将苏长河撕得片甲不留。
旋涡中心,那被层层围攻的妖道终于败下阵来,挨了乔歌的天雷,他已浑身如焦木,蜷缩在地上随时都会灰飞烟灭。
靳烈此时略微缓过来,喘着气对乔歌说:“还差……一步,这些妖献祭给他的神识灵魄全都会消散,缺魂少魄的妖只会发狂,这么多妖在离心棋局破灭后进入人间,会是大患……”
乔歌揽着靳烈,妖群自动让开一条道,二人蹲到那墨黑一团的人前,千年……可能更久,这么久的筹谋,如今只化为一团随时会破碎的人形焦木,乔歌心神皆冷,没什么感慨,满心只想这个人尽早消失。
他与靳烈互看一眼,要让那些献祭的神魂归位,只能动用魂归术,然而他也不确定苏长河这具随时要消亡的肉|身还经不经得起术法施压。
乔歌手中燃起一簇纯白透亮的光焰,下一刻便要让光焰穿透苏长河的胸腔,在他的体|内将献祭之魂净化,而后再归还给万妖。
一切变数皆在须臾间,谁也没料到,地上那已经快要灰飞烟灭的人,居然能在最后一刻,用燃烧掉最后一抹神识爆发的力度,伸手掏进自己的胸腔,将那裹挟着无尽诡谲、妖魅的万妖献祭之魂连着血肉掏出……
乔歌面色大变,神魂离体即是消亡,这地狱中已经有妖开始失神发疯,苏长河要彻底毁了献祭之魂,即便他不在了,也将留下一个祸害万年的世间。
下一刻乔歌耳畔响起一声爆喝,靳烈如离弦之箭冲到苏长河身前,将那尚未净化的、诡谲妖异的万妖献祭之魂打入了自己胸腔。
乔歌手中的光亮熄灭,他冲上前抱住那个摇摇欲坠的人,感觉到靳烈周身一寸寸软了下去。
而苏长河正一寸寸消弭了下去,最后说出的一句话也随着狞笑一起散在了地狱烈焰中。
“你心有混沌,纳万物为己用,万妖之魂从此与你骨血相连,不可分割,万物皆有宿命,你的命,便是生、而、为、魔……”
英鸾与凌寒、风隼都围了过来,焦急错乱的呼喊声中,满脸是血的靳烈好半天才醒,然而再睁开双眼,所有人都怔在了原地。
那双血瞳,如今泛着幽暗的紫芒,这是妖魔入心之兆。
他看也不看众人,站立起身,随手一扯便除掉了脖颈上还套着的乾坤圈,唇角轻轻一笑,乔歌看着他的脸,只觉得周身汗毛都立了起来,一颗心如坠冰窖。
“师尊,你这是怎么了?不高兴吗?这讨厌的人终于死了啊。”
他的指尖燃起一簇业火,弹指飞了丁点火星过去,苏长河那污糟尸首瞬间灼烧殆尽。
“这世界终于干净了,师尊,从此天下与三界都是我的,我与你共享,你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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