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还魂
靳烈的确困在了很深的梦境中。
跟以往那些总是回放前尘往事的梦境不同，如今的梦，仿佛是灵魄全然觉醒之后，再也无法压抑的渴望。
渴望杀|戮、渴望征服，还渴望那从来没有彻底释放过的欲。
他仿佛发了一场高热，赤足行走在四处都是滚烫的不知之处，他的身体、皮肤、四肢百骸无一不热，胸腔里的烈火烧得他周身虚晃。
放眼看去，只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燎原。
而他在此跌跌撞撞烧心般地狂奔，只想找到一泓冰冷的清泉、一座雪山，哪怕仅仅只是一阵凉风。
快烧死了啊，好难受。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个人，那人周身卷着雨水的气息，清冽甘甜，老远便嗅到了潮湿的味道。
靳烈从来没闻到过这么好闻的味道，这个人可以救命，他只想到这个，便朝他发足他狂奔过去。
他已经被烧昏了头烧穿了心，根本看不清来人是谁，只模糊见他穿一件红绸薄衫，从头到脚周身尽湿，乌发垂着水滴，仿佛从一场惊雷暴雨中走来，靳烈再也顾不上许多，如一团烈火扑上那团无穷无尽的潮湿之气。
他的唇贴上那人淌着水珠的面颊、脖颈，他的手游走在那人的后背、腰，他急不可耐地掀开那人的衣衫，要与他胸膛紧贴。
如火星坠落冰面，烈焰坠落湖泊，靳烈胸腔内巨大的灼烧与渴望，渐渐被这潮湿与凉意熨帖了。
待稍稍冷静后，忽而觉得此情此景十分熟悉，仿佛很久之前有一日在书房，他也是这么近似无赖地挂在一个人身上好久，让自己焦躁火烧的心慢慢平复。
他抬头，看到一双温和熟悉的眉眼，和被雨水浇铸后更加鲜红欲滴的唇，那是他曾偷偷亲吻过无数次的地方。
“师尊……”靳烈抬头望着他：“你怎么来了。”
他的头靠在乔歌的胸膛，又说：“师尊，你为什么心跳得这么快？”
乔歌的心又重重跳了一拍，面上却拼着命波澜不惊：“见你醒不过来，便入梦来一探。”
自从知道往日的梦中人便是乔歌，此时再次在梦里见到他，靳烈倒不惊奇，只是觉得今日梦里的乔歌与平日里有些不同。
更温和，更大胆，更……无法逃脱。
乔歌也回抱着他，过了片刻说：“你好点了吗？好点的话，我带你出去？”
那抓心挠肝的感觉已经好多了，靳烈点点头，靠在乔歌胸口，头也不抬，瓮声瓮气地说：“好。”
这一声十足乖顺，懒洋洋地，跟那日在书房抱着他不肯撒手的样子一模一样，乔歌心里也仿佛软成了一滩水，揉了揉他的头。
燎原之火渐弱，天地逐渐清朗，梦中的靳烈睡了过去，国师府榻上的人却醒了过来。
外头正是夕阳西斜，这一觉睡了大半日，长长的金光照进屋内，整间屋子都被映得黄灿灿的。
乔歌先睁了眼，看着身侧的人懒懒伸了个懒腰，梦里那娇憨余味犹在，正犹豫要不要伸手再将醒了的人拢进怀中搂一会儿，却见靳烈睁开了眼。
一双血瞳。
乔歌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靳烈转头面向他，嘴角勾了勾，却只是皮肉扯了扯，并没有真的笑：“师尊，你是想抱我吗？”
这人的眼睛懒洋洋地半睁着，声音也懒洋洋地拖长了尾调，浑身上下从内到外充斥着一种浑不在意的肆无忌惮。
靳烈捉住了乔歌正要缩回去的手指，将它慢慢覆在了自己凹下去的侧腰上，仍然用那拖长尾音的声调说：“师尊陪了我一千年，难道我还能不让师尊抱抱？”
跟着粲然一笑，这回是真笑，从眼睛到唇角都勾了起来：“别说抱了，师尊想做什么都可以。”
乔歌浑身僵硬，放在侧腰窝的那只手浑然失去了知觉，他没见过这个样子的靳烈，看起来满满的欲，可是浑然无心。
可是纵然无心，当他笑盈盈说出“想做什么都可以”的时候，自己却又浑身被震得不行。
这一刻乔歌心里乱成一团，他看着在榻上与他面对面的人，眼前浮现的却是无比久远之前，啼鸦山玉瑶宫中的那一晚，他模模糊糊感觉到有人亲他，而后随手一个翻身，将赤璎的双手锁在了床榻之上，看到了一张失魂而情动的脸。
这么久了，他忘不了那张脸，当时不明所以，而后过了这许久，他也懂了许多。
“你可知什么是欲？”当年赤璎追着他问，他说这不过是执念。
没有经历，便不算懂得，如今虽也不算什么经历，但是至少他知道当年的自己，在那一个寻常之夜，发生了如何不寻常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