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乔歌找出专门煲汤的大瓦罐,将腌好的鸡块和调料都放了进去,加水,放到灶台上小火煨炖,一边炖还一边照看着,用木勺撇去面上的浮沫浮油。
用心极了,仿佛这罐汤比天下安危还要重要。
厨房里打打闹闹,时间过得特别快,靳烈听到了从明玥宫依次传到东市的街鼓声,往日这一声声过后,金吾卫白日里的差事便算完成,可以下差了。
他心里恍惚了一阵。
裴青绯蒸炒炝烤十八般武艺做出来的晚饭已经出锅,乔歌一掀瓦罐盖子,乌骨鸡汤煨得火候正好。
大大小小端着菜捧着碗朝饭厅走,摆桌、倒酒,叽叽喳喳的热闹死了。
每天晚上都如此这般,什么死生大义浓情蜜意,都比不上一口热饭。
靳烈心神一动,府外有动静,有人来了。
他看向乔歌,乔歌嘴角一笑,让丫鬟去开门。
不一会,两个全甲在身,浑身躺着雨水的人风风火火横冲直撞进了饭厅,靳烈一见来人,“蹭”地站起了身:“谢凇?包子?你们怎么来了?!”
谢凇和包子顾不上答话,周身还在滴水呢,就冲过来紧紧抱住了靳烈,包子眼泪都下来了:“三少,你还活着呐……”
众人面面相觑……裴青绯一筷子轻轻打上头:“怎么说话呢。”
靳烈却跟着眼眶一酸,谢凇好不容易松开手,扶着他的胳膊又将人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三少,你不知道,那会太乱了,我一个没赶上,就看着国师带着你飞走了,心里又高兴又害怕,高兴你终于逃脱,却又怕你从此不回来,再也见不到你了。”
“咳,我都好好的,先坐下吃饭,吃饭。”靳烈也红了眼,安慰地拍拍谢凇湿漉漉的狗头:“也不知道撑把伞,来,先喝完汤,国师炖了一下午呢。”
顺手捻了个火诀,将这落水狗似的两人瞬间烘干了。
他给谢凇和包子一人舀了一大碗,两人连汤带眼泪咕咚咕咚都喝了,吃饭的时候眼睛都离不开靳烈。
白日里乔歌专程去了趟金吾卫差衙,见着谢凇,跟他说了靳烈已经回来的事,谢凇当时就高兴得又哭又跳,当场便要跟了回来,被乔歌摁住,好好当差,下了差过来吃饭。
靳烈也强摁下心里的激动,他也想不到,竟然有一天会因为看到谢凇和包子这俩狗东西这么激动……
“这些日子,咱们差衙还好吗?”靳烈问道。
谢凇心里一暖,看,咱三少还是用的“咱们差衙”几个字,他清了清嗓子:“都挺好的,就是想你,尤其是我,这些日子你不在,大大小小什么事儿他们都来问我,我哪会安排啊,弄得一团糟……”
靳烈忍不住笑了下,想想也知道谢凇那个不打弯的直脑子,金吾卫繁琐如牛毛的事肯定天天都让他崩溃。
包子却说:“三少别听凇哥的,我看他忙归忙累归累,事情嘛安排得确实是乱,但他挺乐在其中的,这些日子也越做越好了。”
谢凇红了脸:“喂!你个死包子,说得我像要替代三少一样,我这都是被逼的么不是。”
靳烈却伸手制止了他,按目前的情形,他很清楚自己是没可能再回金吾卫了,他正经了神色跟谢凇说:“你能做好的,要不当初我也不会选你当副手,反正差衙我也回不去了,你好好干,过些日子宫里的正式委任便会下来了。”
谢凇有些脸红,却也有些兴奋,跟着抓到靳烈话里的重点:“不回来?三少,你为什么不回来了?”
包子也愣愣地看着他。
为什么……这答案太复杂了,前尘往事,前途未卜,靳烈张了张口却说不出来,只牵强笑了笑:“我……还有些事没处理完。”
“那我们等你!事情总会处理完,我们等你回来。”谢凇很快接了过去。
包子也点头如捣蒜,两人的眼中都闪着光,执拗又期待。
靳烈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抬眼看了看乔歌,见他也温和地看着自己,似乎在说,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都支持你。
于是他不知怎么就说:“好,等我处理完所有事情。”
谢凇和包子终于高兴了,两个人傻傻笑得合不拢嘴。
窗外黑夜沉沉,雨下得无休无止,窗内烛火通明,饭菜热汤欢颜笑语,故人老友皆在,失而复得的人就在眼前,靳烈用汤勺舀一口热汤,热流顺着咽喉直抵胸腹,很暖,很暖。
这暖意泛上来,直冲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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