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绮念
雨一直下，下到第三天，气温已经落回到冬月一般。
倒春寒比冬月更冷。
看这绵绵不尽的架势，乔歌有些担心靳烈受不住冷。
其实靳烈还好，他知道自己有心魔，但身体并不算弱，舞刀弄棍的身子，不至于吹吹风就受凉了。
乔歌跟他说：“近些日子冷了，府里人又多，不如我带你去个地方，暂时清净清净也好。”
“去哪里？”靳烈其实也并没嫌吵，人多归人多，但热闹有热闹的好，如今他身份未明，心魔未除，从小长大的将军府烧成了废墟，两个哥哥被幽溟夺舍死在了离心棋局，真可谓亲人故，家焚毁，有这一屋子人整天叽叽喳喳，倒省了他胡思乱想。
乔歌给他披上件外袍：“我知道有一处汤泉，极其隐蔽，四野无人，以前我经常自己过去，本想天冷的时候也带你去……现在也刚好，等天气热起来就不能去了。”
靳烈有些犹豫：“我这样出去，万一被人看到，会惹麻烦吧？”
乔歌淡声说：“我们坐马车去，开个避形结界便无人知晓。”
什么都想到了，靳烈点头：“好。”
乔歌稍作收拾，只简单跟府里管家打了声招呼，并未告知其他人，他很怕万一其他人知道，会变成呼啦啦举家踏春出游，他清静惯了，这当下只想找个地方跟靳烈两个人待一待。
再回到那辆金光闪闪的马车上，就连那被闪瞎眼的熟悉感，都让靳烈心里千回百转，乔歌法力大开，不仅开了避形消音结界，还让马车直接飞上了天。
看起来架势很猛，但却行得又平又稳，乔歌似是故意放慢了速度，让这趟出行真真切切有了几分度假的意思。
天地间一片水雾茫茫，靳烈看不出这是去的什么方位，又隐约觉得眼熟，过了阵子，拨开马车车窗，见着下方层峦叠嶂的群山，终于认出来了：“呀，薄暮山！”
此时的薄暮山已经回到了原本的样子，那时被凌寒以棋局入山化为的乱象都已尽皆归位，乔歌说：“对，不过我们去得更远。”
眼看群山在下方缓缓滑动，片刻之后薄暮山已经落在了身后，马车此时陡然拐了个弯，朝西北绕了过去，一大片莽莽群山之中，蜿蜒着一条玉带般的河。
马车在空中顺着河流的方向前行，然后缓缓下降，离地面越近，才发现俯瞰时宁静平缓的河流，其实水声虎虎，被两边的山峦夹成窄窄的一条，奔涌咆哮得厉害。
他们落在河岸上一块平整的空地上。
峡谷中的河流没法完全贴近，最近也就只能在这块岸边空地，伸头朝下，湍急的水流卷着雾气都能拍打到脸上。
空地一侧有好几眼高低错开的天然泉眼，每一眼都能容纳四五个人，正汩汩冒着热气。
这便是乔歌所说的“好地方”了。
靳烈看看四周，两岸群山高耸入云，春雨中染着青翠，不怎么逼仄，倒有些春日江南山谷的味道，河流肆意奔流，连带着心中稍许的憋闷压抑都冲走了。
很好，他喜欢这里。
他看到温泉边上被树林遮住的地方似乎还有些什么东西，乔歌已经很自然牵起他的手，带他朝那边走了过去。
原来竟是一幢木屋房子，搭得极简陋，但很结实，遮风挡雨没有问题，里头床褥竟也齐全，只是盖着薄布，许久无人住的样子。
乔歌说：“很久前无意发现这么个地方，虽然比不上当年玉瑶宫后山的玉池，总归算是个去处，便时时常来，闲着无事便搭了间屋子，偶尔可以多住几日。”
说到玉烟池，靳烈脑中迸出乔歌浑身湿漉漉，胸膛肩背都在月光下清晰可见的样子，还有水中摇晃的两条长腿……脑子里“嗡”地一声，觉得一股热气上涌。
他似乎连眼睛都起了雾气：“师尊也这么喜欢那玉烟池么？为何当年我都不知。”
乔歌闻言楞了一瞬，似是想起了什么，那会那池子里几乎是有赤璎没乔歌，有乔歌没赤璎，两人从来不好意思同时进去，他略有些尴尬地胡乱回道：“那会水凉，正适合给你降红莲业火的心火……”
靳烈嘴角一笑，一副心下了然的样子，师尊也会不好意思啊……
乔歌看他居然笑了，心中突然变得没底，这小子突然撩人，不会心魔又要醒了吧？
还好，靳烈很快收了笑意，按了按肚子：“我饿了。”
乔歌似乎早有所备，长袖一挥说：“等着，我来烤只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