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意中人彪悍又傻
四野无人,虫鸣叠浪。
掀翻了一池腾腾热水,终于缓缓平静了下来。
乔歌抱起那几乎快要在池中睡着的人去了木屋,烘干术与洁净术过后,两人钻进干燥的被褥。
过程中靳烈全程闭着眼,胳膊懒洋洋环着乔歌的脖子没松开过,到放到床上的一瞬间才轻轻哼了一声,他双手摸索着乔歌的位置,抓着衣领将自己团成一团缩进了乔歌的怀中,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声。
烛火噼啪了几声,熄灭了。
屋外清风过林稍,阵阵如海潮,打在人的耳膜上,催人入眠。
怀中的人气息平稳绵长,乔歌以为他睡着了,自己却清醒得很,睡不睡对他来说都是一回事,不想半晌过后,那沉沉不动的人扭了下身子,酥软的声音传过来,问了一个从来没问过的问题:“师尊,我以前是什么样子?”
乔歌愣了下,以前?赤璎的记忆不都回来了吗?
他说:“赤璎的样子跟你一样,性子跟你差不多,你们本就是一个人。”
靳烈的头在乔歌胳膊上滚了一滚,似是在摇头:“不是,我是说,除了赤璎外,我以前的样子。”
六道轮回,原来他在问这个。
乔歌从没对他说过六道轮回的事,更没说过自己陪了这么长的漫漫时空,可如今他的记忆和灵魄都回来了,大概能猜到这一千年都发生了什么。
能猜到,可前五世赤璎的灵魄并未觉醒,他没有那些记忆。
靳烈挪了挪身子,与乔歌离了些距离,正好能面对面地看到眼睛。
纤长如浓云的睫毛抖动,似夜里卷起细碎的风,四周是暗的,可是眼瞳里有光溢出来。
深深的黑,混着极浅的红。
乔歌手指抚过他的脸颊与耳畔,那些暂时被遗忘的过往突然争先恐后地涌进来,脑子里纷乱无比,一样的面孔下,一会是官一会是冦,每一世都过得无比折腾,乔歌突然也很想让他知道那些他以前的样子。
“你当过书生,也当过土匪,入过庙堂,但江湖似乎更让你自在。”乔歌声音很淡。
明明是自己的过往,但此时听起来,仿佛就是别人的故事一般,靳烈饶有兴趣地感叹一声:“同一个人,居然能过这么多不同身份的生活。”
乔歌说:“有些人很执拗,生生世世都做同一件事,但有的人天性随兴,什么都想试一试,你大概天生就是不肯安分的那一类。”
靳烈在黑暗中无声笑了笑:“可以活得随兴,除了天性,大概也还因为有安全感,潜意识知道总有人会护着自己,可以随便折腾。”
是吗?这说法让乔歌一愣,他从没这么想过,却是这么做了。
“我念书念得怎么样?”靳烈的好奇心都被吊起来了。
乔歌回忆了下:“十分顽劣,不服管教,每天都要气死夫子。”
“真的??”靳烈惊了,这一世他的确不爱文只好武,没想到有一世真的当了书生,还是顽性不改。
“那时候你生在一个书香世家,读书考功名是从小就定好的路,虽然每天在学堂胡闹,但真到了考场,却又屡考屡中,一直考到最高阶的殿试,虽不入三甲,却也名列前十,轮到派官,人人都以为你会步你爹的后尘入翰林院,哪知道你偏偏选了个极偏远之地的知县,说什么饱读诗书不如造福百姓,在穷乡僻壤一待就是十几年,把你爹娘气得够呛……”
靳烈倒是没想到,自己当个读书人也当得这么热血沸腾的:“然后呢?”
“然后……你当然不肯当个四平八稳的县官,你早就不满当时的体系,认为迂腐,自己琢磨出了一套思辨学说,还广收门徒,逐渐发展出了一个文化门派,叫’知行学’,一辈子都没入朝堂,但你的学生后来却个个都成了当朝大官,宰相、翰林,甚至军队统帅。”
知行学!靳烈听过这名字啊,虽然已经是湮没在历史尘埃中前前前前朝的事,但那个学派曾经在文化和朝堂曾掀起的腥风血雨,一点也不比战争来得少。
“哇……”靳烈默默吞了口气,万万没想到竟是自己创的,原来自己这人生,挺牛啊!
没想到,书生的一生如此低调,又如此意气风发,倒比这辈子当个小打小闹的金吾卫将军要燃多了。
他又问:“那这个意气风发的书生,最后是怎么死的?”
乔歌顿了顿,靳烈心道,莫非不得善终?
“既提倡知行学,便讲究知行合一,后来发生局部叛乱,你主动请兵平乱,最后乱平了,但你却死于一场反间计伏击战。”
哈,没想到念了一辈子书,最后死在了战场,靳烈简直觉得完满。
他想到了什么,手指抚过乔歌的面庞,问说:“做书生的时候,师尊在哪里?”
乔歌心平气和:“那个快被你气死的夫子就是我……”
哈哈哈哈,靳烈忍不住爆笑,一张薄板床瑟瑟发抖。
“后来你去做知县,那么穷乡僻壤的,谁肯跟你去,还不是我去当了你的师爷。”乔歌微闭着眼,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