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一九章番外一 人玉（下）
“我操，林人玉，”方锦硬是给气笑了，大步朝他逼近，“我还没说要分呢，你平时挺会哄我的吗，怎么这个时候跟块木头一样？”
林人玉见他眼中迸发出异样的凶光，不安的恐惧爬上脊背。
他连连后退：“你干什么？！别过来！！！”
男人快如闪电，他如一只鸡仔，被方锦轻而易举地提了起来。
“救——”
后颈挨了一记手刀，他当即昏了过去。
林人玉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他张开眼，跃入眼帘的便是方锦野兽般目光锐利的眼。
方锦眼底发红，盯他盯得有些魔怔了。见林人玉满眼忌惮，男人形状优美、扬起若有若无笑意的唇角迅速塌了下去，让这张脸上最后的柔软顷刻间荡然无存。
陌生的房间，窗帘被严丝合缝地拉上，林人玉看不到外面，面前只有陌生的男朋友。
“你、你……”林人玉知道方锦不正常了，心中的恐惧犹如奔涌的洪流，“这里是哪？”
“你不需要知道。”
方锦的声音又沙又哑，目光黏在他神色戒备的脸上。
林人玉毕竟是他亲力亲为花心思追到手的人，他不能说全然不把他放在心上。这傻子美人好玩得很，毫无自知之明，明明是盘主动剥干净任人夹取品尝的菜，居然自以为是和他平起平坐的食客，简直是卖了自己还帮他数钱。
血亏的傻子美人对他几乎有求必应，傻乎乎地相信他们之间无话不谈，他享受着林人玉的好，又时而笑他蠢，可当林人玉真发现他的小动作并较真时，他心头居然升起一团难以名状的愤懑与不安。
他的情绪被他一直视作“认真玩玩”的对象左右了。他不愿承认他的心虚，只是恼火于自己的疏忽与大意。
多年后，方锦想起当年那事，都是直接抬手扇自己一巴掌。
那个肆意践踏他人真心的自己年轻而蛮横，混账得只配被天降陨石砸死。
当时，他对林人玉说：“你乖乖的，我就准你出去；不乖，我等你乖。”
直截了当的威胁。
林人玉浑身颤抖，心中激起惊涛骇浪。
方锦如一汪深不见底的黑海，沉默地伸出手。他登时如惊弓之鸟，连滚带爬往后退，后背狠狠砸在墙上，他吃痛地低吟。
“疼吗？”
方锦温暖细腻的手指在他下巴上摩挲，换做往日，他一定会配合地贴过去，猫儿似的温顺；可眼下，他冷汗直下，嗡嗡作响的轰鸣不绝于耳。
方锦低声道：“人玉，我仔细考虑了一下。你对我而言的确不是‘随便搞搞’那么简单，你和以前那些人不一样，虽然老是看高自己不知道向我撒娇，但你确实还挺会照顾人的，也会疼人，会来事，我很满意。”
林人玉心脏砰砰直跳，试探性地问：“所以……？”
“所以，我还不想就这么和你分。”
林人玉面部抽搐，几乎要晕过去了。
“方锦，你清醒一点，我们有必要继续吗？”
他实在不明白，方锦压根就没把他放在男朋友的位置上，而是把他当做一只听话的、可以睡觉的宠物，既然如此，方锦又为何要大费周章骗取他的感情？被他拆穿了，这个男人居然又拽着他不放。
明明炮友关系就能解决他们最初的需求，方锦为什么要骗他……？
“为什么不能继续？”方锦的追问几近残忍，“我说了，我还没想分。”
面对男人超出常情的蛮横与霸道，林人玉只觉自己的争取艰难万分。
“阿锦，请你尊重一下我的意见，我将你视作爱人，你却只想要一个唯你是从的傻瓜床伴，我们彼此期待不对等，再继续下去只会两看生厌，你不要犯傻好不好？你如果只是想睡我，你可以约我，而不是骗我当你的男朋友，你现在的行为很危险……”
“你废话什么啊？！妈的，都说了，只有我甩人的份儿，你哪根葱还想甩我脸色？！”
近在咫尺的怒吼后，男人的大手钳在他肩上，铁手般握得他的骨头咯咯作响。
林人玉脑子里一片混乱，脸上也愣愣的。
意识到他的惧意，方锦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克制。
他的家族中有多位躁郁症患者，他爸妈从吵架到全武行的戏码更是演烂了。他也不知自己是天生遗传，还是纯粹被家里人烦的。
他在林人玉面前一向克制自己的情绪，人玉是属家猫的，爪子都是钝的，温柔亲和，毫无攻击性，见到野狗都吓得卷着尾巴蜷在床底，若非控制不住，他实在不想吓到他。
“你不是受不了我出去找别人吗？好，我哪儿也不去了，我就黏着你。”
方锦眼中是一团混合着迷恋与癫狂的火，仿佛能将一切烧尽。
“人玉，我会一直在这里陪你，直到你同意继续和我在一起。”
他一字一顿地说着，病态的偏执与温柔一刀一刀地，把林人玉的心剐成一片一片的。
可笑的是，方锦对他的这种类似于对心爱宠物的迷恋根本不能称之为爱。
尽管林人玉也是第一次恋爱，或许他对爱的认知也有失偏颇，可他每每想起方锦时内心雀跃不已的悸动，都是真的。
他被吓得浑身瘫软，纤细瘦弱的身体突然不要命地挣扎起来。
“我不要！放开我！放我出去！我要分手！分手，方锦你这个疯子，你根本不听我说什么就胡搅蛮缠，你根本不爱我，我不要！放开我，放开我——”
“不准分。”
方锦一只手就足以制住他，他不顾林人玉的哭喊尖叫，强迫他与自己对视，目光如炬。
他竭力向林人玉露出笑容：“乖，你不是最爱冲我笑吗？笑给我看，人玉，我喜欢你笑的样子，不哭好不好？”
“不好，不好！”林人玉急得咬人，“你放开我，你就没把我当人看！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
“我操，你这死兔子哄不好了是吧？学什么人话？”
方锦实在没了耐心，侮辱性质的气话脱口而出。
“啪——”
待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一耳光把林人玉扇懵了。
林人玉顶着鲜红的指印，眼神全散了，像一个被泼了红颜料的白瓷娃娃，嘴角淌下点点鲜血。
“人、人玉……？”
方锦如梦初醒，心虚地想要碰触他。
至少在日常相处中，他是很宝贝林人玉的。
他伤到了他最舍不得伤的人。
林人玉惊声尖叫起来，上爬下窜到处逃，他的挣扎太过无力，方锦提着他的衣领便将他拽回来，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啊啊啊放开我，放开我！”
林人玉发出嘶哑的悲鸣，他的反抗犹如蜉蝣撼大树，挣扎至精疲力竭，他绝望地被方锦锢在怀里，以情侣间亲密无间的姿势。
熟悉的相处姿势，他却再也无法感受到曾经对方胸膛下与他共鸣的心跳了。
也许过去的感觉，也只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被扇肿的皮肉疼得发麻，如有万千蚂蚁啃噬。
“人玉，乖一点，”方锦抚摸他的背，低声道，“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能不闹了？告诉我好不好？我一定做到。”
林人玉深吸一口气，默默垂下眼。
“阿锦，我饿了。”
他是了解方锦的，方锦对付他，甚至不需要认真。
“好，我去搞吃的，你别怕……”
方锦把他锁在房间里，出去打理晚餐了。
林人玉掀开窗帘，发现这似乎是一个很偏远的小城镇。他被锁在大概三四层楼高的卧室里，窗户被封死了，手机也被收走了，房间里没有电话和电话线。
他如同不被放心独自行动的幼儿，还不够拥有一个人打理自己的的尊严。只有在方锦的同意下，他才能进入卫生间，清洗、排泄，方锦全程陪同。
“人玉，我给你带了你之前说很难买到的专业书。看看吧。”
“今天做了你爱吃的菜。”
“我写了新歌，听听吧？”
他明白了，只要他顺着方锦的意思表现优异，他就能平安。
久而久之，他麻木了。
没有破罐子破摔激怒野兽的勇气，也没有一定要以死捍卫自由尊严的骨气。他还有梦，他要完成学业继续在画界发光发热，他还要带着好久不见的小叔一家放松心情，他的人生不能在这里短折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