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配不上。”
周惜忽然出声。
“是我配不上宋燎。就算我的信息素再高级、再稀有,就算我们家有一天东山再起登上了顶峰,我也配不上他。”
周惜像是终于战胜了内心深处的恐惧,红着眼睛正视廖春萍:“妈,你知道为什么吗?”
廖春萍从未见过这样的周惜:“……为什么?”
周惜指着围在宋燎身边的泉瑞玲和宋秋生:“因为他从出生开始,就比我优越——和金钱和权利无关,他有着即便是在这种时候也会为他着想的父母,他有真正爱他的父母,他有我梦寐以求的父母。”
周惜的眼泪是断线的珍珠,弥漫在办公室的橘子香气变得酸涩又清苦,像是一块被遗忘在落叶堆里的陈皮。
他看着宋家护犊子的场面,仿佛是被尖刺戳中了心脏,疼痛令他清醒,令他积压在心底的苦闷与怨恨随着汩汩流淌的血液一同倾泻而出。
“我也想问为什么。”周惜哽咽着说,“为什么我的父亲不来,为什么我会害怕自己的母亲,为什么你来到这里不问问原因就直接呵斥我……”
周惜解开自己的领口,指着颈侧因为刚才的拉扯而划到的伤痕,终于再也忍耐不住地嘶喊出声:“我很疼啊!为什么你不能问问我疼不疼!我不是你的孩子吗?为什么以前对我不管不顾,现在又来处处指点我,我不值得被你们爱吗?”
一旁的泉瑞玲偏过头,抹去不自觉流下的眼泪。
宋燎的心被周惜的哭声揉碎了,他想冲过去抱着周惜,但宋秋生拦住他,悄声道:“这件事让周惜自己解决会更好。”
廖春萍也被周惜震住,眼眶泛红:“周、周周啊……”
姚郑国没想到自己是好心办坏事,登时也慌了神,但又插不进话,只能坐在座位上干瞪眼,巴巴地替周惜心疼。
“我不想要和别人在一起,就算亿万富翁我也不喜欢。”周惜狼狈地用衣袖抹了一把涕泗横流的脸,“我只喜欢宋燎,这难道是什么天理难容的错吗?我喜欢谁、要怎么活下去,难道不是我自己可以决定的事吗?”
“妈,你回答我啊。”周惜脱力地跌坐在地上,“以前我以为是因为性别的关系,我才会活得这么痛苦。现在我才发现,是因为你们,我才活得这么痛苦。”
姚郑国拉住想要蹲下抱住周惜的廖春萍:“周惜妈妈,我们谈一谈吧。”
他随即给宋燎使了个眼色,让他把人带走。
早恋的问题最终交给廖春萍和宋秋生来解决,他们带着周惜到另一间空教室里,待周惜情绪稳定下来,才斟酌着开口。
“周周。”泉瑞玲怜爱地抚摸周惜的头发,“阿姨先和你说明白,我们不反对你们谈恋爱的事。”
周惜被泉瑞玲这般温柔地对待,眼泪又不自觉地涌出来,只好默不作声地点头。
“其实来的路上,我就和叔叔商量过了。”泉瑞玲说,“我们想的是……以后阿燎还是回家住,周末你可以来我们家玩,但不能过夜。我知道阿燎是个有担当的孩子,不过很多事情,还是需要以防万一。”
宋燎对这样的安排有些不高兴,可他转念想到这些天自己的失控,又觉得父母的安排也不无道理。
周惜完全可以理解泉瑞玲的担忧——更何况这份担忧是与他有关的——多可笑,一个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却比自己的生父生母还要在意自己的感受。
他又点了点头,哽咽地说:“谢谢叔叔阿姨。”
泉瑞玲原本也不希望宋燎和周惜在一起,可她看着周惜,实在不忍心在这样的孩子身上再压下一根稻草——况且她也明白,自己是阻止不了宋燎的。
“还有啊,你要对阿燎凶一点。”想通一切的泉瑞玲开明地对周惜道,“阿燎都和我们说了,是因为他到易感期,所以你才顺着他——你们只是临时标记,易感期死不了人的。”
周惜呆愣住,眼泪都忘了流:“啊?”
宋燎无语地试图阻止:“妈。”
“虽然更亲密的动作可以让易感期过的更舒服,但是简单的亲吻和拥抱也是可以缓解情绪的。”泉瑞玲毫不避讳地教周惜,“和易感期的Alpha共处一室是非常危险的事,况且你和阿燎的契合度还那么高,万一有个万一,是很有可能会怀孕的。”
“你还没有进入过特殊时期吧?阿燎说,分化之后的你也会更脆弱。在这种时候怀孕是非常危险的,说不定会丢了小命——所以啊,不要总是顺着阿燎。”
泉瑞玲忽然说了一句宋燎也对周惜说过的话:
“周周,你要把你自己放在第一位。”
周惜这才发觉,自己好像一直都没有真正理解得了这句话的含义。
“……我妈说得对。”宋燎承认道,“这次是我做得不好,对不起你。”
周惜眉眼低垂:“不用道歉的。”
该道歉的人迟迟没有道歉,爱你的人却因为一点小事而向你道歉,像是怕伤到你一星半点似的小心翼翼。
宋秋生手机震动,他拿起看了一眼,对周惜道:“你的母亲已经离开了,好像留了封信给你,在姚老师那边……要去拿吗?”
周惜咬紧下唇,摇了摇头。
如果可以,从今天开始往后的每一天,他都不想再和周家有半点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