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诺也停了下来，却并不应他，而是轻轻抬了抬脚后退了一步：“找到了。”
脚下的沙石滚动起来，地壳剧烈摇晃，莱诺刚刚踩过的地方咔嚓陷下去了一块，紧接着整片荒地都在不断地分裂下陷。
一座巨大的陨石坑显露在眼前，坑底幽黑深不可见仿佛直通地心，莱诺脚下是延伸向下的黑色台阶，曲折地通往未知。
莱诺牵住方晨的手，一阶一阶地向下走，宛如引人入地狱的恶魔，他忽然回过头对着方晨扬起一个干净的笑，轻巧地问道：“你喜欢我么？”
方晨望了眼那神秘的陨石坑底，心道即使是地狱他也不会再放开莱诺了，他的视线又转回莱诺脸上，那双眼睛还是会那样轻易就让自己心悸：“我爱你。”
莱诺若有所思地抿嘴微微笑着，不再问了，专心地带着他继续走下去。
越向下走光线便越发昏暗，一股腐烂和血腥的味道让眼前的黑暗都变得尖锐起来，拉扯着人脆弱的神经。
方晨察觉到危险，拉住莱诺，急切地唤他：“诺诺……”
莱诺置若罔闻：“嘘，不要说话，会吓到它们的。”
最后一阶走完，脚下的平地向前延伸，眼前是一片非常充足的空间，一眼望不到头。
隐约中，方晨模糊不清地听到阵阵锁链滑动的声音，起初还十分微小，在莱诺领着他继续向前完全踏进这片黑暗时，剧烈的挣扎所发出的锁链碰撞声在耳边乍响。
他们走过的地方，会一盏一盏亮起刺目的黑陨灯，方晨到这时才看清，莱诺带自己来到的竟是一个人间炼狱般的地方。
莱诺的脚步仍然轻快，不去看方晨的表情，转过头望着四周散落的断体残肢和一个个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躯体，慢慢问道：“看吧，是不是像我说过的，它们很可爱，就是不怎么听话，不乖。”
他用着最无害的表情说着最残忍的话。
“不乖，就统统杀了。”
“他们都怕桑桑，觉得桑桑会杀人，他们却从来不怕我，因为他们觉得我可欺……哈哈，可他们不知道，桑桑是多么心软的人，从不杀那些烦人的苍蝇，但我不是啊，我太记仇了。”
方晨从巨大冲击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听着莱诺孩子气的话语，看向他脸上仍旧稚气的笑意，脑中一片混沌，讷讷道：“莱诺，你为什么……”
莱诺答非所问，忽然又重复了一遍：“你喜欢我么？”
不等方晨回答，他就恍然大悟似的自问自答起来：“喜欢我的乖巧听话，喜欢我的愚蠢妥协，喜欢我的逆来顺受，还是喜欢我可以让你任意践踏？”
方晨瞬间面色煞白到极致，嘴唇微颤，好似是听到了人世间最惊悚的故事。
莱诺收起了脸上所有虚伪的笑，神情变得疏离而冷漠：“我本来以为我能多陪你玩一会儿，我以为我可以像骗其他人那样告诉你我忘记了。”
他很轻地晃了下身体，又重新站定：“可是我错了……我和你在一起的每一秒都觉得恶心至极。”
这句话太熟悉了，熟悉到方晨都觉得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他的每段感情似乎都是以“恶心至极”这四个字收尾，让他难堪到仿佛世上都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方晨透过他的眼睛凝视自己，最终悲哀地发现确实如他所言，自己的确肮脏至极。
做出了那样的错事，怎么还会以为能够一笔勾销，怎么还会以为他们可以毫无芥蒂地重新开始。
莱诺冷眼看着他，再次开口：“这里的人都是伤害过或者试图伤害我的人，他们的下场你也看到了，而我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现在你也已经看清楚了。”
曾经畏惧黑暗的小孩子慢慢长大，痛过疼过之后才终于懂得，只有成为黑暗的一部分，才能在黑暗中行走，然后杀掉别人。
“那么你可以猜猜看，接下来迎接你的，会是怎样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