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受伤,程励差点心都停跳了,当即蹲下查看。他身后,程裕德对于这个展开也有些遭不住,搓了搓手,嘴里“这”啊“那”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最后还是跟儿子一起把人抬上了沙发。
程励一言不发地处理完凌晔的伤口,转头看向程裕德,拧着眉头压低声音道:“都说了他是我老板,转给你的那么多钱都是他发的,这下好了,我工作完不成,你还把人弄到晕血倒地……你是不是看我丢工作了你才高兴?才满意?”
他沉着脸,故意把事情说得严重许多,就是为了让程裕德不敢再轻举妄动——自己没了工作,程裕德就没了钱。虽然没了那笔钱程裕德依然能生活,可是由奢入俭难,且如此一来,他也没办法给儿子促成先前那个“好对象”了。
果然如他所料,程裕德偃旗息鼓,把脸转向沙发上的凌晔:“那他这晕血……”
程励不理他,径自去弄了盆温水浸湿毛巾,拧干后轻手轻脚地给凌晔擦脸。
不出片刻,凌晔就睁开了眼。
程励总算是松了口气,把毛巾扔到脸盆里,过去扶他坐起来:“伤口我已经包扎过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凌晔听到“伤口”二字,忽地坐直了身体:“快,叫人来给我打破伤风!”
“好好好,我马上联系人。”程励连忙哄着他带他下楼,医院人多,是决计不能去的,只能找间靠谱的诊所。
两人一道出了门,程励看见程裕德在后头巴巴地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故意视而不见,留他关门,嘴上不停地给凌晔道歉,等到走出住宅区,程励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啊……”
他想说几句痛心的责备的话,可是怎么都说不出口,因为实在舍不得。他被程裕德骂了那么多年了,从来也没人这样替他出过头,而且这家伙不通晓人情世故,连劝架的话都不会说,就那样当了挡箭牌,搞得他很想痛哭一场。
同时他心中也觉得丢脸,家里一群妖魔鬼怪全都上台,他觉得自己是里里外外连五脏六腑都被凌晔看完了。
复杂的情绪涌上来,他喉间哽了下,顿了顿才开口,千言万语变成了一句:“是不是特别疼?”
“还可以。”凌晔停下脚步看着他的脸,“其实没必要打破伤风,因为只是划破,无氧环境还没有形成。”
程励强打精神,把脸上的难过压了下去:“你都晕过去了还知道得那么清楚啊。”
“我刚才是很晕,不过是因为上午没吃饭,知觉还是有的。”凌晔说,“而且我以前受过很多次伤,我知道伤口该怎么处理,你的步骤是正确的。”
他说完,发觉程励的嘴角边久违地有了一丝笑意,他又看向了程励的眼睛,桃花眼微微弯着,笑是真笑,只是写满了疲惫。
程励被他看了不自知,嘴上还道:“你现在也学会骗人了啊。”
“闭闭眼睛,不能算是骗人。”
“嗯,确实不算。”程励笑着应和,口中却不由自主地又叹了口气。
凌晔盯着他:“你很无奈。”
“无奈什么,我已经无所谓了。”程励摇摇头,故作轻松道,“反正我是不会去相亲的,他想剪我的头发就剪好了,反正我假发都买了好几顶。就算他剪秃我,我也能再长。”
他手插口袋,侧着脸,眼睛望着道边的花坛,夕阳映在他眼睛里,眼瞳成了红铜色,亮晶晶的一片。凌晔觉得他好像是不开心,可是又不太像是不开心。
太难了,凌晔想,我又看不懂了。
程励用十几秒时间,默默处理掉自己快要满溢出来的感情,感觉差不多后回过头,说:“好啦,我们回去把,我来订票,飞机还是高铁?订完我直接叫出租把我们送过去。”
“就这样走了吗?”凌晔问,“你的行李呢?”
“在家。”程励一面低头搜票,一面道,“没什么重要东西,不拿了。”
他说得十分潇洒,然而两分钟后他就像个站牌似的钉在了原地。
今日所有通往S市的高铁票和机票全部售空。
他自己其实是坐大巴车都可以回去的,但凌晔不行,不能让凌晔千里迢迢来了,用最不舒服的方式回去。
就在他换着APP找票的时候,凌晔忽然说话了:“我是开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