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把花从包装纸里抽出来，掐掉多余的花茎，别到女生鬓边。
他手艺不是太好，摆弄了很久，固定的地方不对，花看起来松松垮垮，摇摇欲坠，他自己也意识到了，不断调整，手上小心翼翼，好像生怕拽痛女生的头发。
再看女生，脸却已经红了，耳朵被男生一不小心用手指划过，更是忍不住捂住嘴笑了起来。
戴好了花，女生口口声声说俗气，可是却让男生拍了好几张，然后举着自拍杆合影。
程励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在原地凝住了眼神，淡淡地笑了笑。
“你在笑什么？”耳畔是凌晔的询问。
“羡慕呗。”他把视线投到了地面上，随口道，“这是只有年轻人才能谈的恋爱啊。”
充满了笨拙和纯情的青春，当年他曾抓住过一个角，后来那一个角被无情地拽走了，他就再没能跟上青春的步伐。
他听见凌晔说：“按照通俗定义，你也是个年轻人。”
程励耸了耸肩，什么也没说。
不说是因为还在扮演凌晔的白月光，他心里其实很流畅地答复了对方——哪里，我已经是个27岁的老年人了，不然为什么被人催婚催得那么紧。
就在此时，他忽然感觉到什么东西压到了自己的头发上。
讶然地伸手一摸，他摸到了柔软的花瓣和叶片，并且不是一朵，而是密密匝匝的一圈。
再转头一看凌晔的手，已经是空的了，手指上凹陷出几道印子，显然是做花环时留下的痕迹。
“哦。”凌晔忽然小小地惊呼了一声。
程励抬眼看他，发觉他睁大了眼睛，直直望着自己。
“怎么了？”
“你戴上这个以后也太漂亮了吧。”
他就跟小孩子隔着橱窗看到甜品店里的奶油蛋糕一样，眼不错珠地看，还喉结鼓动，咽了咽口水。
程励觉得他这副表情怪有趣的，想笑，但是又没什么心气去做这个表情，就只是翘了一下嘴角：“别扮得那么夸张，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还是说，你想炫耀自己手艺好？”
“不是夸张。你应该比外头那些人多拍十倍的照片。”
“啊？我……”程励还没弄清楚情况，就看到他一步跨到自己面前，两只手扣住了自己的两只手腕，然后微微低下头。
视界里忽然只剩那双幽黑的眼睛。
耳旁只剩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鼻尖是数千朵玫瑰和花环上百合散发出来的馥郁香气。
手腕上皮肤接触的部分像是套上了一副温暖的枷锁，将他禁锢住，一动不敢动。
明明吻过很多次了，可是这近在咫尺却没有吻上的感觉，却更叫他感到心脏在狂乱地跳，好像要从胸膛直接破土而出。
这种感觉持续了一个世纪，他听到的呼吸声里终于夹杂了别的东西，是凌晔低沉的语声：“我喜欢你。请和我交往。”
一句话，抽光了程励浑身上下的力气。他不敢动，怕一个不留神就跌落在地。
他曾经幻想过凌晔对他这么说，告诉他自己认清了心意，喜欢的人其实是他，白月光只是执念。
可是，看过凌晔每一次的表现，听他说的每一句关于白月光的话之后，程励已经没那么傻了。
这算什么呢？对着一块试验田，一个替新娘找外景婚纱照站位的人，一个tb试衣间模特般的存在说出这句话，能代表什么呢？
腔子里跳动的心脏逐渐冷静下来。他最后还是动了，动的是嘴唇：
“扮演的游戏到此结束。你可以放开我了。”
费尽全身力气说完这句话，他的力气回来了一点，于是他试着抽走了一只手，有一点滞塞的感觉，可也没他想象中的那么难。
凌晔似乎是没有料到他会有这举动，低头看着一只接一只空了的手：“为什么？你还没有回答我。”
程励没有理睬他，转身飞快地朝前走。
凌晔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只好拔腿就追。他腿长手臂也长，不费吹灰之力就重新赶上去，抓住了程励的手腕，刨根究底地问道：“为什么不答应，你不是也喜欢我吗？”
程励狠狠甩开他的手，走得更快了：“放屁！你哪只眼睛看见了！”
“左眼和右眼！”凌晔继续追过去，补充道，“你刚才分明瞳孔扩大了一瞬，心跳也急剧加快，那是动心的证明。”
“一次动心就算是喜欢了吗？”
“不止一次！我还有很多别的证据可以证明，”凌晔边加快脚步边大声说道，“6月11日，接吻练习之后，你脸颊泛红，视线方向左右变动，闪避我的眼神，嘴角还有些微上扬，那是害羞的表现，这一表现在6月一共出现了十二次，在5月出现了六次，在四月……”
“闭嘴！”
程励终于刹住了脚步。
凌晔也跟着慢下来。他看到程励的背影在颤抖，仿佛是在忍耐着什么，又很像是人在冰天雪地中受寒风吹拂时忍不住发抖。
他慢慢走到程励身边，按他说的没有开口，只重新抓住了他的手腕，轻轻摇了摇，然后走到他面前，半蹲下来看他。
他看见程励眼圈微红，牙齿咬得嘴唇泛白，竟然是在强忍眼泪。可是双方视线交汇的那一刻，程励的眼泪还是直接掉了下来，哽咽着连话都说不出来，急急喘了好几下才道：
“喜欢你怎么了？喜欢你……就活该被你欺负……被你戏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