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二入凡尘
“阿嚏——”
“怎么,是吹风着凉了?不会是染上那什么病了吧?”
“呸呸呸,怎么可能?你别担心,不过是守了几夜,着了点凉而已,再说这区区风寒也没什么好怕的,老子自打生下来就壮得跟头小马驹似的!”
“只是这几年下来,那病传得到处都是,可得小心着点。”
“去他娘的疫病!老子才不信这个邪,阿、阿嚏——”
“要不来点酒?暖暖身也好。”
“嘿,这东西好,你打哪儿来的?”
“墩子给的,说是昨日那晚宴上剩了不少,他全给倒来了。”
“他倒是机灵,行,就冲着这一点,老子给他留一口。”
“哈哈哈,你先紧着喝吧。”
“墩子呢?”
“解手去了。”
“什么时候去的?撒个尿也这么久,跟个娘们似的磨磨唧唧,要是再不来,这酒就别给他留了。”
瞭望楼上的一说一答忽然止住,两人同时听到背后有脚步声传来,喝酒的汉子转身冲着黑暗喊了一声:“兄弟,谢了啊,等开了春,老哥我请你去襄阳城最好的馆子吃酒!”
“哦——是吗?”
这声音妩媚柔软,分明是个女人。
两人齐齐愣住。
军营戒备森严,怎会平白无故出现女人?定然是墩子嫌无聊,故意在拿他们开玩笑。
喝酒的汉子晃了晃酒袋,还是没有全部喝完,笑着道:“行了墩子,你明知老哥我几个月不曾睡过女人,心里早就痒得厉害,你还故意装个女人的声音来勾引,莫非是要老哥我今夜来疼疼你?”
“好啊,”女人的声音再次袭来,“那就请哥哥今晚——好好地疼疼我啊。”
这声音酥软得过了头,饶是两个糙汉也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另一人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说道:“够啦别玩了,这夜长得很,咱们来分分工,还是我先守头半夜吧,剩下的中夜和后半夜,你们谁先谁后?”
女人的声音又来了,“既然这样,那就我来守中夜吧——”
“墩子!”这人发火了,“都说了别玩了,赶紧过来!”
“好啊——”脚步声再次响起,整个瞭望楼都好像在隐隐颤抖,两人察觉不对,机警地往后退了几步。直到逐渐看清来人的身形时,汉子先喊:“你是何——”
这分明不是一个男人该有的身形。然而他话都没喊完,便被人凌空一招割了喉,温热稠密的血飞溅起三尺高,喷了另一人一脸一身。
“你……你是谁……”这人的声音都在无形地发抖,缓慢地后蠕着自己的脚步,惊吓之余连求救也忘了。
“我嘛——”声音越逼越近,继续道:“我只是个想求个温暖身体的普通女子。”她说话时,头好像往地上的尸体那边偏了偏,又说:“他太粗鲁了,我不喜欢,你问你要,你给不给呢?”
“别、你别过来!救——”
妙姬懒得再与他多说,一手过去直接掐住他的脖子,吸噬完精血后随意一甩,端坐下来静养调息。
“喂!墩子!”
瞭望楼下有人喊着,“要守夜了,都精神着点儿!人呢?怎么不说话,喂——你们上面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楼内传来一阵急促的步伐声,巡夜人边走边喊着,妙姬恨骂一句“多事”,起身望向下方的城池时,自言自语道:“后无援兵,内无粮草,反正也长久不下去了,不如成全了我,也算是你们的功德。”
咸淳九年,襄阳失陷。
“师叔,这沿路都是南逃的百姓。”段福权领着三五人从另一条路上过来与云微会合,“他们说,蒙古兵要打来了。”
云微问道:“可曾看到可疑的尸首?”
方极臻道:“多的是饿殍,再就是染了疫病而死的人,他们一大半都是骨瘦如柴,倒不太像师叔说的那种模样。”
云微望着这些难民,说道:“逃难的这么多,怕是又破了一座不小的城。”
“三师叔!”左万虚也领着几人朝他走来,说道:“弟子方才打听清楚了,宋国这次丢失的城池名唤襄阳,乃是一座军机重镇。蒙古兵破了这一城,宋国怕是没几日了。”
“可是大师兄,”宋玉饶道,“襄阳既然是一处要关,宋国定然将其看得极重,怎会因无兵援助而亡?那城内的守军再不济,也不至于留下一座空城拱手让给对方吧。”
“你说什么?”云微抓住他话中的字眼,“空城?”
“弟子也不知这消息究竟是不是真的。”宋玉饶对他道,“听逃难的百姓说,襄阳城的守军在蒙古兵攻城的时候没有进行任何抵抗,等到对方入城才发现,他们不知何时全都咽了气,那么多的守军,竟然在一夕之间没了动静,这难道不是一座空城?”
“只怕是有人故意为之。”少仪听到这里,也看出了其中的不对,问云微道:“师父,我们要去襄阳城吗?”
“自然。”云微点头,“只是这青天白日的,蒙古兵又占领了襄阳,即便是去了也不便进城。不如这样,我们依然分为三路,走不同的路去往襄阳。万虚、福权,你们在路上继续查如今的战况和疫病的线索,记住不可声张。我们就在城东三里地会合,等到入夜了,再看看该如何继续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