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的人声音颤抖。
我陪你。
他伸手想要去抓那两人的身影,却只能徒劳的抓了满手无穷无尽的白梅花。
忘悲。
他听见有人叫他,可四下都是柔软洁白的白梅花。他想要回应,却无法张嘴发声。
远处有光闪烁,如同寒夜的星。
他又听见一声呼唤,从光的方向传来。
不管是谁,给我个方向吧。他想着,向着光的方向走去。
可是周围的白梅花都流沙般下陷,他陷在满是清冷香气的柔软里,慌张失措的挣扎起来。
不知从哪里跳出一只四蹄雪白的黑猫,琥珀色的眸子像是白梅花的花蕊。
黑猫跳上他的胸膛,带着他急速的坠入耀眼的白光中。
在黑猫琥珀色的瞳眸里,他看见一大片金黄色的银杏树,无边无际的金黄,那是群山的金色冠冕。
扇子一样的银杏叶悠然的落了下来,轻轻的落到他手心,金黄色的脉络如同人间爱恋的脉脉情深。
然后大雨落了下来。
从间断的珠子,逐渐连成线,最终变成尖锐锋利的剑,直直的刺入银杏林,留下一地四窜逃亡的积水,银杏叶子残败的被裹挟其中。
费尽全力依旧脱身不得。
所谓孤勇不过困兽犹斗。
黎淮看见黎烁在银杏林中,又看见有人提刀潜行,意欲杀死黎烁。
黎淮焦急大喊:“义父!义父!回头!回头啊!”
无人应答。
世人总是醒悟的太晚。
银杏叶子飘落,无声的被寒刀斩断,飞溅的雨水伴随着血液,四下阴沉昏暗,刀光刺痛了他的眼眸。
他声嘶力竭的喊道:“错了!错了啊!”
“黎淮?”黎烁的声音响起,黎淮茫然的睁开了眼睛。
黎烁完好无缺的在他面前。
黎淮心有余悸的大口喘着粗气,上上下下把黎烁检查了一遍,确定黎烁完好无损,心中的石头陡然落地,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起来吧孩子,今日便可到达京安城了。”黎烁狠狠的揉了揉黎淮的脑袋,“这军中也没有马车,不然怎么也得要你睡个够!”
黎淮笑道:“义父,这样已经很好了。”
他十二年孑然一身,如今有人守护着入眠,已经很知足了。
从寒冬里挣出身子的人,一点零星的火光,便知足了。
帐外,大雨倾盆。
黎烁看了看帐外,愁苦道:“可是委屈你了,还要跟着义父淋雨。”
黎淮摇了摇头,笑了。
“义父,忘悲总是要淋雨的!”黎淮给黎烁披上披风,“来迎您的人,是忘悲啊。”
黎烁震惊:“当真?”
“当真。”黎淮难得有些孩子气的自豪道,“忘悲如今是大理寺卿,王君特许忘悲前来迎接您。”
黎烁向来坦率惯了,没多想,只当是黎淮的才能被王君发现,宠溺的揉了揉黎淮的脸。
“我家阿淮真是长大了!”黎烁粗糙的大手拍了拍黎淮的肩膀,“不过阿淮你直接跑来了,会不会……”
“……没事没事。”黎淮被黎烁拍得一个踉跄,“忘悲已经打点好了。”
不过是一个迎接而已,王君做做样子便是了,至于让黎淮来,也不过是看在黎烁守边关十二年,劳苦功高,特许而已。
黎淮早就打点好了其他随从,只当作他合乎礼仪的跟着迎接队伍,其他的一概不管,飞速溜走,连夜骑马飞奔而来。
黎淮花光了自己的积蓄,只为了提前见到黎烁。
那是他唯一的亲人。
那是对他恩重如山的义父。
那也是……他唯一的依靠。
黎淮一分一秒都不想耽误。
黎淮在黎烁身后,骑着马慢悠悠的跟着黎烁走,身旁孟云是个豪爽的汉子,跟黎淮自来熟道:“你就是黎淮?”
黎淮抬了抬斗笠,礼貌的笑了笑。
“将军天天说你!”孟云大笑着拍了拍黎淮的后背,“那些词儿文绉绉的,反正都是好词!今儿个一看,哪儿有那么花哨,就是好看呗!”
黎淮:“噗——谢谢,谢谢。”
远处,大片的银杏林汇做金色的河流,在风雨中汹涌翻滚,如同不安的金色海浪。
大雨从间断的珠子,逐渐连成线,最终变成尖锐锋利的剑,直直的刺入银杏林,留下一地四窜逃亡的积水,银杏叶子残败的被裹挟其中。
黎淮接住空中飘落的银杏叶,看着银杏叶上条理分明的脉络,突然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黎淮一阵心悸,他抓紧了心口的衣服。
“义父!”黎淮慌张叫道,“我们不走这银杏林可好?!”
黎烁只当他孩子心性,没当回事道:“这怎么行,大道穿插银杏林,避不过去的。”
黎淮只好提心吊胆的跟着黎烁走向银杏林。
费尽全力依旧脱身不得。
所谓孤勇不过困兽犹斗。
【作者有话说:黎淮:都不能轻点儿下手吗?都快吐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