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雨来得快, 去得也快,剧中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
主视角放在沈清河身上,呈现出来的就是院落中那一小方天地, 看似平静简单, 压下来的却是未知的恐惧。
沈清河无疑是个非常纯粹的牺牲品,温良谦恭,任人拿捏,在权利的洪流中也试图挣扎, 最终还是被绑缚上枷锁, 不得已淹没在洪流里。
千九坐在哈博身边,神情十分严肃,搞得哈博忍不住凑过来和她搭话, “心疼啦?”
“嗯。”
怎么可能不心疼?不管是沈清河还是迟亦, 都在可着劲儿揪她的心。
镜头里迟亦坐在院子里的树下,手里拿着绣活儿, 心思全然不在上头。
柳眉微蹙, 眉目含愁。
轻轻一个眼神就能让你感受到她的焦灼不安。
这是沈清河一个人的戏。
迟亦一个人撑起一场戏。
“戏就是戏, 迟亦不是沈清河。”哈博正经起来,彻底把注意力从迟亦身上转过来, “丫头,我老早就想跟你讲了,做演员这行, 人和戏一定要分清楚,尤其是你跟迟亦搭戏,今天戏里是恩恩爱爱还好,万一戏里反目成仇呢?”
老早想讲。
呵。
结果不也拖到现在才讲?再晚一点,这部戏就拍完了。
“我知道。”千九今天换了身黑色劲装, 头发高高束起来,眼尾透着凌厉,微瞥了哈博一眼才垂下眸子,放缓了语气试探道:“她都能分清戏和人吗?”
“你说迟亦?”
“嗯。”
哈博遥遥望了一眼场中的迟亦,脸色一下变得滑稽,“那不废话嘛!你以为她那个‘无情的演戏机器’的外号是怎么来的?”
千九抿着唇,跟着哈博的目光去寻找迟亦的身影,心口一坠一坠的,堵的厉害。
明明能分清楚,偏偏要表现出一副没出戏的样子。
“她很厉害。”千九看了许久,才吐出这么几个字。
今天天气很好,下午的太阳又毒又辣,空气里又闷又热,树上隐约还有蝉鸣声,千九凝神听了很久,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沈清河鬓边的汗却一定是真的,她的心慌,隔着监视器的屏幕溢出来。
“你也很厉害,”哈博扭回头,嘴边带着笑,“她年纪一大把,比你多吃了几把盐,将来你未必不能达到这个境界。”
“年轻人对自己要有信心。”
“嗯,谢谢哈导。”千九站起来,依然还顶着那张严肃的脸,声音一板一眼,听不出什么情绪,“下一场到我了,我去准备一下。”
下一场戏又是她跟迟亦的对手戏,说是重头戏也不恰当,说不是也不恰当。
跟迟亦的每一场戏,她都觉得是重头戏。
这场戏严格算起来大概是个转折点,一直无头苍蝇似的燕惊雪,窥见了纠缠在沈清河身上最大的秘密。
尽管她不理解自己对沈清河的感情,却为了沈清河,在这个秘密中,越陷越深。
千九站在院落门口的时候,还在想迟亦的事儿,她绕这么大一个圈儿,万一自己真的不懂或是接受不了,她岂不是白费功夫?
两台摄像机缓缓拉近,千九听见场记打板,喊了声:“a!”
……
燕惊雪把手放在院门上,犹豫着进还是不进,她的线人在大楚皇城里什么也挖不出来,她想自己出手,又害怕暴露了行踪,把沈清河置于危险的境地。
目前还没有人找到这里,沈清河待在这里很安全。
如果被那两方人找到,单一个容不屈,她就不是对手。
但是,沈清河眼里对事情真相渴知的欲.望,一天比一天要强烈。
这样掩耳盗铃式的安稳,她能理解沈清河的惶恐,但她不想让沈清河涉险,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没有人保护沈清河,那就由她来保护。
燕惊雪站在门外,迟迟不敢推开门。
不止沈清河,其实她也什么都不知道,但她比沈清河强,她干干脆脆利利落落孑然一身,只要她想,她就能豁出去查出真相。
但,但,沈清河…比真相重要,对吧?
“是小雪儿回来了吗?”她还在发呆,院内突然传出沈清河的声音,依旧温润,只是多了一丝一瞬间划过去的期待。
一定还是那张充满暖意的笑脸。
燕惊雪推开门,那张映在脑子里的脸倏然出现在眼前。沈清河站在那里,釉绿色的纱裙衬得她更加肤色白皙。
“怎么不让丫鬟跟着?”燕惊雪三步两步走过去,扶着沈清河坐回树下,“天气热,你身子又不方便,尽量不要一个人待着。”
沈清河说不明白自己什么感受,她喜欢燕惊雪,明明应该沉醉在这样的安逸里,但胸膛里跳动的那个玩意儿,就是静不下来。
担心容不屈,担心沈海安,不知道担心他们什么,千丝万缕,扯不断的关系,根本没办法安心。
只有她,又是什么都不知道。
有时候她会想,上天为什么要派来一个燕惊雪,是拯救她还是怜悯她?这趟浑水,怎么又要让这个小姑娘趟进来呢?
“我不太习惯脸生的丫鬟,再说,我也没什么事儿,真有事儿了,自然会叫她,你不要担心我。”
沈清河浅浅勾了勾唇,从怀里掏出帕子,轻轻柔柔按在燕惊雪额上,“倒是你,见天儿的在外头,一定要注意安全。”
在燕惊雪面前,她到底还是压下了那些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