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又重新上了一遭,香喷喷的味道弥漫在屋里,钻进朱衍的肚里,皇帝又气又饿,陡然间萌生出一股凄然之意,心想自个儿好不容易做了皇帝,如今却在受一个奴才的窝囊气。
越想越气不过,加之饥肠辘辘,朱衍逐渐撑不住,喉咙发疼,猛地咳嗽了好几下。
咳嗽完坚强地吸了吸鼻涕,继续躺那儿不动。
直到背后缓缓伸过来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搭在朱衍的额头,是在试探朱衍有无发烧,若是烧了,陈若懿得去叫张太医过来的。
冰凉的手心搭在额头,朱衍张了张嘴唇,差点发出声音来。
好在额头一点都不烫,陈若懿放回心,重新坐回去,将视线转移到屋子里一只花瓶上,心下在琢磨要不要采几枝腊梅放里头,朱衍虽不喜欢这些香味,但也没有反对过。
而此时躺那儿的人见陈若懿收了手,忙又紧张兮兮地咳嗽了几声,引得陈若懿去瞧他。
但没有起身。
朱衍皱眉,见没起效果,以为是自己咳得不够惨,憋了好长一口气,接连呛着咳喘好几下,这回是真的要把心肝都给呕出来的气势。
自然,陈若懿无法坐视不管,他起身,探过去脑袋,看不见朱衍的脸色。
扭头给他倒了杯热茶,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最后缓缓放下,只道了句:“喝水。”
朱衍眼睛一亮,心想机会终于到来,起身回头狠狠瞪他一眼,嗓音略微沙哑:“凭什么。”
这可是陈若懿先开口讲话的,他朱衍全程没吭一个字,也是他叫朱衍喝水的,朱衍可没叫他给自己倒水。
陈若懿端着茶盏眨了眨眼,点点头,那模样是在说:好,你不喝就算。
他仰头,将那杯水饮尽,跟朱衍在这儿耗大半天,他不累,陈若懿还渴呢。
喝完水,他顺手拎起茶壶,打开茶盖,就着窗口将壶里的水全部泼了出去。
紧接着开门喊外头的人,将这一桌的菜肴当着朱衍的面全部撤下,独留一碗必须要喝的汤药,孤零零摆在皇帝面前。
朱衍微微张嘴,不可置信地全程盯着陈若懿做完这一整套流程,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究竟是谁给这小子的底气,居然敢这么对待自己。
他朱衍,可是一国之君,万人之上的天之骄……
“是金侍卫托奴才来照顾您的。”陈若懿做完这一切,重新坐回去,低头,话音里不夹杂丝毫的感情。
“金侍卫说了,这段日子皇上的饮食起居皆由奴才负责,御膳房那儿也打过招呼,唯有奴才吩咐,他们才给皇上做菜吃。”
陈若懿伸手,去探汤药的温度,若是凉了,就重新热一下。
朱衍嗤笑,他还以为这家伙要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呢:“朕要吃饭,那帮孙子还敢不给朕做饭吃?”
“皇上大可走出这间屋子试试看,若是您能走得出去,您想吃什么,什么时候吃随意。”来时陈若懿已经听金帛汇报完朱衍所有情况,皇帝虽则恢复意识,还不是很能走动,勉强站起来处理几件朝廷的事,骂几个人就吃不消了。
“笑话,来人,来人!”皇帝吼了几嗓子,发现还真没什么力气,主要是饭没吃上嘴,有点虚。
“还是别费这力气了,外头候着的人都只听奴才调遣,金侍卫吩咐过他们了。”
朱衍瞪大眼睛,未能想到如此滑稽的事情居然会发生在他身上,当他这个皇帝是摆设?
他不死心,又挣扎着吼了几嗓子,什么回应都没有,尴尬至极,丢脸丢到西北。
“听闻太后身体不好,无法来照顾皇上,孙娘娘那儿得看管小公主,一时也抽不开身。”老太监得伤寒养病去了,众臣刚刚都被他骂得滚了出去,眼下这偌大的皇宫,唯有这个叫陈若懿的奴才待在朱衍身边,兴许能帮他做几样事。
朱衍眨巴了几下眼睛,一时气懵,不知从哪里骂起,心想眼下先解决饥饿问题,于是嚷起来:“那现在朕要吃饭,给顿饭吃总行吧。”
“还是把药喝了吧。”陈若懿叹气。
“老子要吃饭。”皇帝狠狠瞪了眼陈若懿,陈若懿只轻飘飘地瞄了他一眼,低下头。
“吃不到了。先前上过好几回菜,是你不吃。”
“你说什么?”
“已经给过你很多机会了,是皇上你自己没争取到。”
朱衍一时愣住,万没想到这话居然能从陈若懿口中说出。在他印象里,这奴才可都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这等蹬鼻子上脸的举止,朱衍还真是头一回见。
怎的,蹲了回地牢,把脑袋蹲傻了?
谁料接下来陈若懿更甚,微微抬起头,面无表情地迎上朱衍的视线,轻轻从嘴里吐出两个字。
“活——该。”
他说朱衍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