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儿子,他可以娇纵傲慢,但是不可以无力。
「你将父皇的御笔带出来,可经过他同意了?」
阿年怔了怔,支支吾吾地说:
「父皇写了好多,儿臣就捡了一张……」
好多?
呵,容虞这是认输了么?
8
他大概是认输了吧。
我起身望了望桐云宫的方向,六月中,桐云宫那棵好大的梧桐树开得极盛,伴着夏日蝉鸣当真是生机勃勃。
我低头看了看阿年,他还瘪着嘴泪汪汪地看着我,见我看他,便小跑过来扯住我的衣袖:
「母妃不生气,儿臣以后不拿就是了。」
他七岁了,那些人也离开七年了。
只是这宫墙深深,埋没了太多情深缘浅,只有那棵树生意盎然,提醒了留下的人,有人曾经来过。
「你既然知错了,就自己去寻你父皇认错,自己做的要自己承担,你是皇子也不能例外。」
阿年见我语气松动,当即破涕为笑,捏着那张纸跟我告辞去向容虞「请罪」。
9
那夜容虞来了,来时天色已晚。
我坐在廊下躺椅上纳凉,努月在一旁给我摇着扇子驱蚊。
容虞顶着月色而来,一头白发仿佛带了月光。
是的,他头发全白了。
七年,他一张妖冶的容颜不改,满头青丝却是雪一样白了。
我没有给他行礼,他亦是不追究,努月将扇子放下便无声无息地离开了,将院落留给我跟他二人。
他什么都没说,我也不想问。
我跟他的情分本就利益使然,利息至上,那份情谊本来应该牢固。可是阿厌死的那天,那点情分就化成了飞灰,再也没有了。
容虞说,我想见一见锦鹤。
我拿了努月留下的扇子自顾自地摇,静静听他的后话,等了许久他都没有出声。
我抬眼一看,发现他坐在榻上撑着脑袋,哭了。
容虞哭了。
我心里顿时一股烦躁,又夹杂一种没来由的心疼。无关其他,只是看他孤身一人这么多年熬过来,如今终于崩溃了。
我知道他早就不爱锦鹤了,他早就爱上了那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他素来骄傲,深宫没什么乐趣,这七年我唯一感兴趣的事情,就是等这一天。等容虞认输,等容虞自己承认。
可是这一天突然到了的时候,我又发现我不是那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