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章 是你救了我呀。
季青虚搀扶着秦无挟出石城之时, 发现周围城中居民叫着喊着,相互推攘着,皆往城门口挤去, 却不少人在中途, 口中发出尖锐又凄厉的嘶声, 统统化成了白骨。不少人趁未化骨, 向城门外冲去, 却仿佛有道无形的屏障, 叫他们一旦撞上去,就立刻如雪块砸上了铁墙,身躯像脆弱的苞米球一样粉碎掉,砸在地上, 七零八散。
季青虚刚到此地之时,便直觉其有问题, 如今便是印证了, 他却也眼下顾不上惊奇。秦无挟的血快流干了, 季青虚心慌到失去了一切想法。他们并非此界人, 城门口结界不会阻拦, 而刚一逃出去, 便听背后山崩地裂的剧震, 季青虚下意识回头, 便见石城左右两座高耸入云的皑皑雪山, 彻底崩塌,两侧夹击地倾倒下来,将城完全淹没在底下。
雪堆滑体还在继续,季青虚瞳孔猛地缩成一点,他已逃不动, 攥了秦无挟的手,侧身下意识将怀中小婴儿紧紧护住,闭上眼睛……
却谁知,再睁眼,还好还好,不知是否是他长眠于雪山之下的父母护佑,雪体竟然奇迹般地堪堪停在他们几人之远处。
季青虚瘫坐地上,后知后觉惊出一身冷汗,连忙爬起来。他将小婴儿拿布捆在身前,肩上架着重伤不醒的秦无挟,拖家带口继续往前赶。此地还不知会有怎样的未知危险,他们得迅速离这儿越远越好。
可天寒地冻,前路渺茫,他们来此地时,季青虚是揣着满格灵力来的,而如今要离开了,却发现,这种境况,对于他一个徒步而行的凡人来说,简直就是地狱模式。
季青虚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漫长,他起初全部神思都在担心着秦无挟,满心里想着要赶紧带他去安全温暖的地方疗伤,可咬着牙走了好长好长的路,却绝望地发现,凭借他自己力气,他根本,走不出去这里了。
他的热量和力气都在如沙漏般一点一点地逝去,如同死亡倒计时般,睫毛和长发挂上风雪,结着白惨惨的霜华,他身形本就单薄,如今看来,竟如纸片般摇摇欲坠,快要在这雪堆里被淹没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终于,季青虚再也撑不住,如一根人形冰棍般倒了下去。他连哆哆嗦嗦的幅度都做不了,只虚虚搂着秦无挟坐在雪地里,意识缥缈地恍惚,他从没想着,这次再回来,会是这般的死法,方圆千里,无人救援,难道,要死在这里吗?……
小白团儿的红爪紧紧抓在季青虚肩上,努力张开翅膀,给他面前挡风雪,可根本无济于事,季青虚面如金纸,嘴唇青紫,他已全身僵硬到,甚至来不及对白团儿动作做出些许大的回应。白团儿冲着他,一声一声叫得愈发凄厉。
身前婴儿倒是不哭也不闹,瞧见小鸟,甚至还咯咯探出手来,拿小手去碰它毛绒绒鸟头。于是白团儿声音更哀了。
季青虚听不得它这么叫,艰难伸手,想将它也招揽到自己怀里来。却没曾想,只见鸟儿眼角尖处,慢慢滑出一滴红色事物来。接着化为固体,滚到了花白雪地上,宛如镶了颗夺目璀璨的珠子。
白鸟仰天长鸣,忽地骨骼嘎嘎蹦蹦地展开,脊柱双翼通通大了几倍,赫然宛如异化了的灵兽般。它的残翅竟然长好了,卷起雄风,飞于高空之上,然后垂首看了眼季青虚,恋恋不舍地盘旋两圈,振翅离去,消失在茫茫云雾中……
等到季青虚再有意识回归,便是见几个身着厚实皮袄的修士,拿灵力帮他取着暖,摇醒了他,将他抬回了镇子。
原来,小白团儿是一种极为稀少的灵鸟,泣血成珠,血泪凝成的珠子,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于修炼大有裨益。若能豢养这样一只灵鸟,那简直是拥有一处灵石石矿了,迈入大道岂不是轻而易举!无数修士为之趋之若鹜。
那日,白鸟逆着连天风寒,寻到最近的一处城郭。落泪结成灵石的灵兽,顿时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修士们琢磨着跟着它回去,极有可能会找到了其老巢,捉到更多这样的灵鸟,便没立刻将它射下。于是白鸟一路泣着灵石,那帮修士一路捡着,被引到了季青虚落难之处。
明白前因后果后,季青虚艰难从暖炕上慢慢撑起,窝在他枕前的白团子蔫儿不拉几的,十分没精神,他将复又变小的白鸟细细抱在怀里,摸着它轻声道:“是你救了我呀。”
白团儿仰头碰碰他脸侧,低低叫了声,小眼睛一亮地威武了些,抖着周身羽毛往他颈窝里钻,亲昵地蹭着。
季青虚被蹭得痒痒,笑着欲把它挠走,这时,屋外被人包围了,叫嚣着要把白鸟带走。
季青虚已休养了几日,期间,还得操心秦无挟和小婴儿有没有被安置好,便迟迟没说白鸟的事情。——此处仍一气候严寒的边疆小镇,修炼资源贫瘠,镇上修士等候几天,终于耐不住性子了。
“里面的!咱们兄弟白跑一趟,救你回来,又白吃白喝养你这好些时日,识相的,便把你那鸟交出来!”
季青虚靠在床前听见外面响亮吼声,默默朝外望了望,放下小白团儿,披了单衣下床,他将足伸进鞋坑里,汲着走到门口。
外面人便见俊逸若仙的青年自门庭处现身,他乌发及腰,眉眼如隽,只泠泠单披一薄衫,颀高身形更显略略单薄,袍袖垂在身侧,似无风自动般,衬得人潇洒风流。
只见那见之不俗的青年傍着门栏,恭敬行了大礼:“诸位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什么报酬都不为过,只是,那白鸟与我同生共死,乃是在下的亲人,不能献给诸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