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番外·秋水四：偏方
且说那日池煜抱着人从寮巷出来时，天已经黑了下来。
寮巷本就常年日照不足，这下更是一片灰暗，只有远处几个早早归家的小宦官点亮了院门前的纸灯笼。烛火跳凸，那纸灯笼又薄得很，没了平衡一样左右摇晃。
杨云青霎时想起了话本里的，三千弱水上飘着的孤舟。
看着那几个惨白的纸灯笼，闪烁着若隐若现的诡谲微光，杨云青冷汗都冒了一层。一不留神的，脚下踩住了碎石，差点摔了个嘴啃泥。
反观池煜已经抱着人出了巷子，往玄武门那边走。
杨云青可不想被独自留在这鬼巷一样的破败巷子里。赶忙踉跄几步往前追。像是后面有人追他一样，出了巷子奔至十二监的官道，踩在平平整整的青石板上，杨云青终于松了一口气。
但他抬头一瞧，六殿下人却不见了。
定然是往玄武门那边去。杨云青急忙步子匆匆地往跟过去。
眼看快走到了，却听到前面有人争执。杨云青辨了辨，好像是玄武门的侍卫。算算时辰，这会儿刚轮值，估计是不认得池煜，要查他腰牌。
杨云青快步跑过去，到玄武门边儿气喘吁吁地问：“侍卫大哥！侍卫大哥！”
两个拦门的侍卫便往他这边看过来。问道“你是……”
其中一个侍卫与他相熟，见到是他，便往旁边的侍卫解释：“杨尚书家的长公子，宁贵人的表侄，今儿来给宁贵人过寿的。”
另一个侍卫听了，狐疑地问：“杨公子？”可他显然是新来的，非要刨根问底：“腰佩或是身份文书呢？”
“这……”杨云青日日出入于此，没想到今天还真有人把他给截住了，有些不大高兴地把腰佩摘下来给他看：“你们知道你们拦的是谁吗？这可是六皇子。”
杨云青知道池煜素来不喜欢这样，但他实在被气得不轻，忍不住替池煜摆起了架子。
“我爹日日从这儿进去早朝，尚书邸的玉佩认不认得？”
那个侍卫也辨出来了，赶忙低头行礼。可一回头，又把池煜拦住了。
“没有腰牌，不得……”
池煜脸色沉了下来：“让开！”说了就要抬脚踹。杨云青怕再生出什么事端，到时候哪怕是皇子也不好使了，更何况他一个尚书的公子，连半个官衔都没有。
杨云青想去摸出何亭的腰牌，但池煜护的紧，定然不给他摸。
正焦灼着，何亭的腰佩在池煜的动作间竟然自己垂了下来。一个小侍卫拉住前面的侍卫：“那是内官监的何公公，他常出入的，我认得。”
小侍卫走过来看何亭：“何公公这是病了？那快快进去吧，人要紧。”
这个小侍卫像是有来头，杨云青窥他面如冠玉，想来是富贵人家送过来的，在禁卫里挂牌任个闲职。前面两个侍卫听他这么一说，便悻悻地让开，放人进去。
池煜看都不看他们，又抱着人慌张往里走。杨云青眼瞅着跟不上了，宫里的路他又不熟，怕待会儿万一迷路，就还要再找半天。
便远远朝池煜说：“我去喊太医到折柳宫来！”
池煜没回头，就扬声回了一句：“有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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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煜刚把人摆到床上，不多时，便有太医跟着杨云青匆匆走进来。
这太医颇年轻，想来夜间轮值的定然也都会留下些年轻的太医：“微臣张远参见六殿下。”他温恭的与池煜行了个礼，并没有与其他太医一样对折柳宫的人表示不屑。
池煜也不好说什么，免了他礼数，让开位置。
张太医上前仔细的诊脉，俄而捏开何亭口，拿手扇了扇风，又凑过去轻嗅。像是在探究他被灌下了什么东西。
之后退下来，行礼回话：“公公似乎是中了‘月下酒’，这是从前微臣了解到的一种民间方子，由颠茄子、白曼陀罗、青麻花、闹杨华、蒙香、硇砂、山葛花等制成，若和酒吞服，则人醉如死。”
又神情凝重起来：“寻常微臣见到的病者，服下此偏方后，多半经过三四个时辰，便能自然醒来。可他似乎服下太多……怕是要个一两日才能醒了。”
池煜听完语气便焦急起来：“此毒可有解药？”
张太医凝神思索片刻，回他：“倒也算不上解药，微臣只能开几幅方子，帮他尽快散了药劲。但也要约莫一日之久了。”
池煜惊道：“竟然要这么久！这……张太医可有误诊？”
张太医严肃回道：“不敢欺瞒殿下，臣在宫外见过不少此种病者，多半是在客栈中被人下了此毒，被盗窃了钱财行李的。”张太医望了一眼床上的何亭，又回道：“微臣至客栈诊脉，多是此种症状。虽微臣入宫不久，但对于此种病症还算熟悉，绝无误诊。”
池煜听了此话，便有些无奈地说：“既是如此，那便有劳张太医开方。”
“微臣职责所在，殿下哪里话。”张太医微微舒展眉头，收了诊脉的布巾。“如若方便，明日微臣可再来一次，为公公诊脉，也好确认他药劲散得如何了。”
池煜闻言急忙道：“请张太医一定再来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