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前尘篇一 阁老
薄云稠雾渐渐散去，轮值宫人将各宫五更时分换上的玉华明灯撤下。
此东方既白之既，皇城主宫乾元宫顶上的金瓦逐一蒙上曦光。何亭着一身大内总太监的五彩绣线红底袍，于日出前进入了乾元宫主殿养元殿，侍奉新帝岳文帝。
一条腿刚迈入门槛，迎头对上一双狭长傲慢的凤目。在小宁子的服侍下，正调整玉带的岳文帝看了看门口那人，在隐秘的间隙里嘴角朝上勾了一下。他抬手，旋了一下腕子，将手稳稳一挥。小宁子便低下头，熟练地退下去，朝门口进来的大内总管躬身行礼。
何亭微颔首朝他示意，小宁子便极有眼色的侯到殿外去了。于是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香炉里的冷香往上冒着几缕烟雾，宁静祥和。
两人肆无忌惮的对视着，从轻佻地扫看逐渐转为露骨的凝望。没交谈。只是被宫里人称为“冷面佛”的何总管，不着痕迹的轻笑了一下。
何亭走过来帮他理了理玉带：“时辰不早了。”
“从午门进来，”岳文帝想去捉住那只为他整理玉带的手。“还要走好一会儿。”那只手却灵巧地躲开了。
何亭睨他一眼，抱怨似的低声说：“陛下如今九五之尊，不可有如此举动。”
岳文帝的视线落在眼前人的羽睫上，语气颇轻佻地问：“朕刚才干什么了？”这距离太近了，呼吸可闻。
眼前那人两步躲到了一边，装作去拿金冠。继而岳文帝眉眼一挑，狡狡地问：“躲什么。”
何亭不答，拖着金冠绕到他身后去，仰着头，仔细给簪好：“陛下，时辰近了。”
岳文帝抬手扶了扶冠，接着昂首往殿外走去。日头刚出，赫赫晨光撒在养元殿前的玉白石阶上，年轻的岳文帝一身朝服绣满金龙，于曦光中沿着这石阶往下走。
远处午门，内阁与六部之首列在队前，携众臣井然有序往朝会大殿走去。
待岳文帝昂首走上金銮殿，众臣行礼，口称万岁。少时，徐徐有臣子奏言。遇有逾矩言论，则吏部尚书刘孟山当即出言反驳，再观曾经反对六皇子继位的党派众人——皆恭谨如斯，噤若寒蝉。
岳文帝高坐龙椅，眸光冷厉地俯视群臣，没有半点怯然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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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朝后，按例于御书房议事，何亭随岳文帝先至。
岳文帝许是嫌这等待太枯燥，便懒散地喊何亭：“过来朕旁边站。”结果那人如若未闻。岳文帝便锁起了眉头：“做什么总要离那么远。你又不做亏心事，怕什么鬼敲门？”
何亭垂下眸子，低低说了句：“奴婢不敢。”
这四个字一出，岳文帝脸色陡然变了：“你这是何意？”沉思片刻后，恍然一霎，那双凤目露出了锐利的眸光：“是不是听谁说了什么？”
何亭嘴唇动了动几下，最终还是没说出来，只淡淡道：“没有。”
“谁，说了什么。”岳文帝眯起了双眼：“告诉朕。嚼舌根的人，要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才行。”那眸子一下就暴虐起来，带着狠戾的腾腾杀气。
何亭先是惶惶地看着他，接着低垂首，不敢再回话。
岳文帝显然不喜欢去猜旁人的心事，他语调扬了起来，之中带着许多的不耐：
“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