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前尘篇六 宫人
后悔,当真是后悔的。
可后悔归后悔,一言既出,岂有收回一说。于是他紧紧把面前这人瞧仔细了,迫切期待着他的反应。
若是他真因为这话生气了,倒也还好。岳文帝在心里掂量了一下,既然这话是自己说重了,那么勉为其难,自己先软下来……也未尝不可。
他审慎地打量面前这人的神态。内心竟然还有些期待何亭对他发点脾气。哪怕是与他针锋相对的吵起来。
可是他等了半晌,何亭却只是不咸不淡地说:
“不敢。”
毫无波澜,听不出半点情绪。甚至有些像是在忍让他。
这种忍让一般的‘不计较’让岳文帝反而自顾自地愧疚起来。不仅显得何亭在忍让他,还显得自己总在对身边人发脾气。而身边人早已对他的阴晴不定表示习惯。
正在僵持中,他突然发现何亭的表情有了一些微弱的变化——
何亭正在往他脚边瞧。看了几眼本来要挪开,可没一会儿他又看了过去。
于是岳文帝顾不上想七想八,也颇纳闷儿的、不自觉的顺着他视线往自己脚边看过去。
毛球不知何时偷偷溜了进来,许是来找何亭的。它正在岳文帝脚边,拿爪子捣蛋似的去勾他靴上的绣线,还勾出了来了几条金线——这靴显然已经被它悄无声息的挠坏了。
而毛球依旧乐在其中,还悠哉的翻着肚皮,爪子流连在那几根被它勾出来的绣线上。捉虫似的把玩。
岳文帝简直哭笑不得,他冲脚边的毛球说道:“你这小东西什么时候来的!”接着一把揪住它后颈皮抱在怀里:“朕好吃好喝供着你,你就这样没良心地对朕?”
毛球对当今天子的责备不予理会,还不紧不慢地打了一个哈欠。
何亭站在门口,逆对阁门斜照进来的和煦日光,在岳文帝责备毛球的这间隙里,偷偷抿唇笑了。他自认为这动作隐秘,却=却没逃过岳文帝的耳朵。他愤愤不平地把毛球丢到何亭怀里:“惯吧,接着惯!他只听你的,马上就要骑到朕的头上来。”
何亭不说话,他沉默着敛去笑容,转身蹲下去,把毛球放到地上。
岳文帝仗着毛球做错了事,便趾高气扬的正准备说几句,可下面的小宫婢刚巧端着茶盏进来了。何亭像是怕她又【鬼姐姐鬼故事】|guiJJ. N et|挨皇帝训斥,便把她带到一边细细交代,诸如平日里轮值间要做什么,不要做什么。
以及岳文帝在何亭的口中,听到了不少自己平日里的习惯。而这些习惯,甚至他自己都没有在意过。
类似于御书房的日常事务一定要先禀再做。圣上的镇纸不要乱动,虽然桌上看起来凌乱,但镇纸基本是放在中间,是圣上区分哪些折子看了,哪些没看的,不要自作主张随意去摆放。
又譬如圣上榻边矮几上的书不要动,虽然堆叠在一起,实则是上次圣上观阅的进度。以及……茶盏务必离桌案稍远些,桌上东西堆得多了,容易碰撒。
岳文帝听到他这么说,有些歉疚的垂下了眸子——他似乎记得,曾经因为自己碰洒了茶盏,却在烦躁中把何亭责备了一顿。
当时的何亭,便也是像如今这般沉默着?
待他回过神来,冬暖阁里已经只剩他自己了。他速来不喜欢宫人们形影不离的陪着,通常,宫人非传不得入内。